广夏:云涌篇: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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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依高家旧例。巳时之前陪舅姑简单用膳即可。”

    长孙青璟轻轻点头,感念窦夫人为人仁厚,并非喜爱肆意立威的刻薄主母。

    李世民靠近她,轻轻牵动长孙青璟的大袖,两人袖缘相叠,指节摩挲。

    与婚礼上程式化的公开的执手相较,这种私密又抑制的暧昧令长孙青璟心旌神驰,冬夜里冰冷的纤细的骨节似乎要融化在涌动着热血的手掌中。

    灼烧的、刺痛的战栗从指尖透过肌肤,贯通血脉瓦解她清醒的意识,抚触她孤独的灵魂。

    当她的意志即将屈服于这种裹挟一切的不可抵挡的力量时,暗黑的天忽闪了一下,落下一滴清冷的泪。

    她的手指从他的掌心中逃脱,即将升温的灵魂瑟缩到安全的角落,不再响应炽热而痛苦的战栗。

    长孙青璟将双袖相拢,左右手交握、相攥、挤压,企图给自己增加一点对抗无助的力量。

    通往未来的路太过漫长,晃动的烛笼绕过数个回廊与院落之后,微弱的橙光便湮没在一片明亮之中。

    婢女们为新人打开帘帷,内室中烘瓶炭火正旺,榻上帷帐左右各悬着鎏金双蛾熏球各一。

    安息香的甜美低沉的味道萦绕在周身。

    “来人,为公子去衣、为娘子除花。”刘娘子吩咐婢女道。

    “且慢!”长孙青璟与李世民异口同声拒绝道。

    长孙青璟甚至有一种被抢了话的错觉。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番后,阿彩扶长孙青璟在镜台前坐下,主仆相对无言,只好对着铜镜发怔。

    妆奁中盛满了簪、钗、金银梳、步摇,一半是旧时器物,一半是新添置的款式。

    “公子,已是中宵!”刘娘子也猜测两人拘谨局促,有些扭捏。

    催促新娘安睡似乎有失礼节,她便对新郎使着眼色。

    “阿嬭,我今日酒饮多了,头迷糊得很。先是迎亲是被她家亲戚挨个敬酒罚酒,再次是合卺之后被自家亲戚刁难捉弄,还有——”他突然指着长孙青璟道,“我没见过六博棋下得比你更差的人!”

    “那是我掷骰子运气太差!”长孙青璟从铜镜面前转过脸,没好气地反驳。

    刘娘子一时搞不清这两个孩子为什么从不愿意同房牵扯到了博塞。

    “所以呢,你被姑嫂们罚的酒我全替你喝了。娘子,你是一个谢字也不提呀!”

    “这倒也是。”长孙青璟有些感激李世民为自己化解窘局,便玩笑似地向他长揖致谢,“阿嬭为证,我已谢过公子。”

    刘娘子有些无奈,静看二人闲扯些荒诞不经的话题。

    “我晕得很,稍一动弹便头痛欲裂。”说罢,李世民特意在镜台几步处坐下,扶额喊了几声有恙。

    “阿嬭,你一定准备解酒汤了吧?我喝几口饮子便不晕了。”

    “好,我去准备丁香饮。”刘娘子觉得李世t民所说也并非虚言,宾客们观花烛弄新妇之时,她确实亲见这不善饮酒的倔孩子寸步不退,强撑着与人把酒言欢,又护妻心切,为新娘挡罚酒。现在酒劲开始发作,惹得她这个乳母心疼至极。

    “莫睡着,睡死过去就没饮子可喝了。”刘娘子说罢叫上几个服侍主人就寝的婢女退至外间。

    长孙青璟也向阿彩道:“你也先歇息片刻,我陪公子说说话,醒醒酒。”

    阿彩看了看在座两人,踌躇片刻,便在长孙青璟耳边窃窃私语:“妆奁最底层有画轴……”

    长孙青璟忙碌一天,颇为劳累,也听不真切,只道是提醒自己明日拜见姑舅时所用首饰,比起熬过今晚的窘境似乎还轻松一些。

    她也未追问清楚阿彩所说究竟为何物,只顾敷衍道:“知道知道,你歇息去吧。”

    卧室内刚剩下二人,李世民便开始不耐烦地拔下冠冕上的簪导,解下玄缨。

    长孙青璟警觉地望着他:“你做什么?”

    李世民被少女惊恐而尖锐的鸣爆声弄得错愕不堪,两手搭在下颌附近的系带上停滞了片刻。

    “别胡思乱想。”李世民把爵弁放在身边,指着在冠冕中闷了整日的头发道,“我热了凉,凉了热,出汗,风干,再出汗,现在满头酸臭,这屋子快被烘瓶烤焦了,我不摘爵弁戴着安寝吗?不信你闻闻。”说罢他将黑色爵弁倒置递到长孙青璟面前。

    长孙青璟“哼”了一声,捂着口鼻转过头,双膝往相反方向挪了并不明显的距离。她对着铜镜,摘下礼冠,露出毫无钗钿装饰的同心髻。她本想让李世民认一下她额间的花钿,又觉得此举过于轻佻,便直接揭了下来。

    长孙青璟又执起贮存面脂的银盒,贴近烘瓶回暖片刻,拿起绢丝蘸一些油脂,开始擦除胭脂、额黄与铅白。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逐渐取代了厚重的浓妆。

    两人沉默不语。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妻子支走婢女,笨拙地自行卸妆,好奇地问道:“你就准备这样坐到明日辰时?”

    长孙青璟默不作声,几绺散发落在肩头,有种不事雕琢的纯真与娇憨。

    她带着满脸油脂望着李世民,不置可否地说道:“我也累了——刚才是谁想出喝丁香饮馊主意的?”

    “你自己不想除钗钿,我便帮你找借口。真是不识好人心。”李世民觉得一和眼前这伶牙俐齿的女孩子争论,腰间革带便勒得难受。他下意识地将双手搭在腰间,意欲解下革带。

    长孙青璟如惊弓之鸟般“腾”地起身,质问道:“你手放在何处?”行障与帘帷外传来婢女隐隐的笑声。她一时羞愤难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李世民叹口气,翻开手掌,举到胸前,没好气地回答:“我很守规矩,双膝都没离开茵褥,也没偷看你除花钿。你可好好说话。还有,我的手放在我自己的腰间,不在你的腰间,你管得着吗?”

    长孙青璟偷瞥了李世民一眼,又默默坐回镜台前。李世民只得随便抱上一个手炉,瞪着地板发愣。他突然抬头,试探着问道:“你母亲有没有给你一个小画轴,嘱咐你今晚才打开的?”

    “什么画轴?我阿娘没说过。”长孙青璟奇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李世民放下手炉,指着妆箧道,“你要不要翻看一下?”

    “那个画轴,你有吗?”

    “我用不着。”他的目光游移到了窗外。

    “那卷轴上画的什么?”

    李世民挑了挑眉:“你真想知道?”

    “嗯。”长孙青璟点头。

    “就是……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那种……情形……”他吞吞吐吐地解释,言辞含糊,目光躲闪。

    长孙青璟琢磨着《陈风衡门》的言外之意,突然蹙紧了柳眉,开始在镜台上寻找称手物件。

    她右手越过一堆容易刺出血的簪钗,容易砸伤人的镇纸熏炉,执起和嫁妆同时事先送来的《妍神记》,向李世民甩了过去。

    那卷轴在空中慢悠悠地转了几个圈儿,已经忘记了教训人的初衷。

    李世民伸手,稳稳接住《妍神记》,恶作剧似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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