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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假死后将军火葬场了》 100-110(第12/40页)
此说来,不但不合情理,若是当真施行,只怕也要让他们人人肉痛。
而一旦再提出要让奴婢自赎,便个个怒不可遏,彻底转换一番态度,也是同样的道理。
吴顺没发觉林寓娘的不对,只继续道:“奴婢贱人,律比畜产。良贱既殊,自身已经是主家资财,又何来所谓‘自赎’一说?没有私产,所谓自赎,也只是在窃用主家资财谋利而已,与偷盗无异。这资财若非偷盗,而是由主家赏赐得来,那么你所心心念念的‘自赎’,也不过是主家同意放良而已。”
是啊,林寓娘心想,她当日为奴婢时,就连身价也全由江铣这个主家量定。孟壮贪渎,获利千万钱,她的身价便也水涨船高,成了她这辈子也赚不到的钱,而一旦卖身为奴,身家性命都握在人家手里头了,又哪里能谋出路,想法子挣赎身钱呢。
“何况,良籍就一定要比贱籍更好吗?”
吴顺看林寓娘闷闷不乐,但实际上,她打从心底里不明白林寓娘为何如此在意贱籍。林寓娘是庶人,能够办下过所,长途跋涉到幽州,又能随军出诊,以至于受皇帝青眼,被封为医工。这样还不够吗?她是庶人,又没有落入贱籍的可能,何必如此在意那些贱籍。
不过,即便她能得皇帝青眼,能够入册太医署成为女医工,但她难道还能一辈子行医吗?终归是要嫁人的。她同嬴铣情深义重,但毕竟终归是个庶人,没有宗族庇护,没有根脚,日后最多只能做个良妾。
而妾通买卖。
良妾比起贱籍贱妾来说,多了个白身的良籍,但在国公夫人跟前,只怕也同个会生孩子的奴婢差不离多少。
吴顺自觉已经找到了林寓娘的心结所在,在战场上,林寓娘尚且能不顾礼法,与嬴铣同室出入如同夫妻,但等到了长安国公府,规矩森严,动辄就是言官弹劾,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她还能同嬴铣情谊如一吗?
可若是不嫁赢铣,嫁于随便的一个什么贩夫走卒,她又能够甘心吗?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世家大族的奴仆们锦衣华服,每日吃食上的油水便能抵平头百姓几年花用。”更不要说弹琴奏歌的乐伎、腰肢如柳的舞姬,身有所长,甚至能被诗词传诵,与诸子名臣同列史书,千古流芳,比起街头巷角的耕夫与铁匠籍籍无名,岂不是更有地位?
“权贵视金银如泥沙,白身用米面尽锱铢。做大家奴仆,好歹不必担心温饱,林娘子又何必替他们多虑。”
日子过得好或者不好,哪里是一纸身契,良贱二字能够勘定分明。
吴顺没有做过贱籍,没有被人当成货物一般随意买卖,随时可以弃置路边,当然可以这样轻飘飘地作壁上观,可林寓娘却是实实在在地经受过。
主家一句话就能将你捧上云端,一句话就能将你打入泥泞,担惊受怕,朝不保夕,就连生死都不由自主。爹娘不是爹娘,同伴不是同伴,连人都不是人了。
吴顺只看着她:“就算是个良籍,是个白身庶人,难道便能够自主吗?”
如同当头棒喝,林寓娘瞬间惊醒。
范阳县衙强征她入军营时,难道她不是庶人,不是良籍吗。
“可是……这就是我的愿望。”皇帝答应了她。
可林寓娘已经知道
,皇帝根本不可能答应她,她所想要的,也根本不可能得到。
崔有期将孟柔压在堂中肆意凌辱,戴怀芹下药害她性命无所顾忌,难道是因为她们是良籍,而孟柔是贱籍吗?不是的。良贱之上尚且有寒庶之别,寒庶之上又有世宦,林立世家之中,又有五姓七望,赫赫皇权。
没有穷尽,只有彼此倾轧。
哪一天能够自己做主。
成为医工的喜悦不过短短一忽儿就过去了,林寓娘在医舍待了许久,处理了伤兵,又洒扫过场院。
听赵石说,皇帝后来果然是去探望了何力,何力头回进医舍时便是让人抬进来的,是林寓娘亲自替他缝合了伤口,后来医舍里头人多事忙,林寓娘每日连医案都来不及记录,根本不知道何力当日就醒转过来,捂着伤口实在是气不过,吩咐手下多取来几卷棉纱布,同嬴铣一般将伤口紧紧缠裹,而后又杀了出去。
率领八百骑兵与高句丽西线一万援军杀得有来有回,不但歼敌千余,还将敌军诱引入套,这才没让嬴铣的计划有所疏漏。
再回来时,便又是让人给抬进来的。
林寓娘只当是自己失职,没能好好看住人,何力的伤口未及愈合便再次撕裂,显得比先前更加骇人。幸而吴顺寻嬴铣求得了支援,再有分帐而治之后,身上的担子减轻了不少,随后林寓娘每日都要前去探望何力,检查伤口,好歹是将人摁住了没再出去。
于她而言,何力伤势未愈便有提刀上马实在是找死,但对于皇帝而言,将领身先士卒,又如此刚猛能战,实在应该大加厚赏。
于是不但亲自探视伤员,亲自替他换药,还许诺了许多金银财宝,高官厚禄。
那头的情景,可比在林寓娘这头的吃瘪更在意料之中。
既然已经有人给何力换过伤药,林寓娘自然是不必再去了,至于原来的医舍,吴顺既然会将她搬到绛帐里头去,当然也不会给她留有后手,人人都知道她林寓娘是嬴铣的帐中人,她已经有了去处,医舍队正又怎么还会在这里替她留屋子?
无头苍蝇般乱撞一会儿,终于还是回了绛帐。
夜深了,今日没有起兵戈,因着陛下四处巡视探望的缘故,就连日常的操练也免了。外头一片欢声笑语,篝火烧得四处一片燏燏,林寓娘写好医案,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早知道就别说多余的话,只将老师的医书奉上,刊印传世,也算解决了一件重要的事。可嬴铣却又提醒她,切莫提及与老师相关的任何事,不论是医书又或是别的什么,就连名字也不能提。
看嬴铣正经的模样,楚鹤之死,似乎还有别的隐情。只是老师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死前又为何会留下休书,这些都不得而知。
陛下准许的愿望,多难得啊。
可她心底里也知道,皇帝要的是施恩,她该做的,便是配合所有人,铭感五内,感激涕零,于是结草衔环,以死相报。
可是,她真正的愿望呢?
外头吵吵嚷嚷,人人都高兴,好似只有她一个不正常,林寓娘被吵得心烦。
听着逐渐靠近帘帐的脚步声,她扯过被子蒙住头。
……
原本以为皇帝的礼贤下士仅此一回,但在班师回朝时,林寓娘却在晃动的车帘一角,看见皇帝翻身下马,亲自驱赶御马同士卒一道拖运辎重。
旷日持久的战事终于结束,秦军夺取高句丽十余座城池,于平壤置安东都护府,至于俘虏的六万户,共三十万人,则会分批迁入中原,日后他们在大秦的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繁衍子嗣,流系传世,便是真正的大秦子民了。
昔日敌手变为同伴同袍,林寓娘在人群中看见熟悉的面孔,那个货郎,战事一起他便带着家人躲进深山中,如今易主之后,却仍像先前那般身系琳琅商货,叫卖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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