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饶: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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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几秒,又一道惊雷霹雳划过,刺眼的波光响厥整片黑暗森林,将墨色划破后辉光汇聚成一束绿光林木,一时间甚嚣尘上,生物攒动的暗流将发呆的原饶拽回现实。
    眼里空洞无物,拆分成几个宇宙苍穹,原饶起身探手撇开帐篷露出一小角,洞察周遭的动态,
    自然固来是伟大的,孕育风雨和睦,草木林溪,舍己为人的供养绝非无偿,可当你伤害了它的一部分,日后它必定以更强的反噬余毒你的灵魂与身体。
    几卷冷风刺入原饶外露的鼻尖,将原饶遍身的寒冷一触即发,哆嗦了好一阵,原饶撤头蹲坐在帐篷里,无所适从地担忧一些现实问题。
    今日的雷雨是进山以来最大的一次,热带雨林的生物链丰富,含氧量高得足以媲美氧气之海,即使是这样滂沱的雨季又有闪电加持,高温电位与空气产生摩擦引起森林大火的可能性也极高,科考队大部分人员都身居老林,如若遭遇火灾,也很难从善如流地脱身。
    原饶忖度几许,眸子阴沉地冒雨绕开腿大步流星地蹿进最近的另一个帐篷里。
    “寇老,您看现在怎么办,我们需要撤离吗?”原饶开门见山,面前正坐着一名五旬老人,花白的胡子上是一耸高挺的鼻梁,眉骨深邃,面如漆土,黑框眼镜遮盖的是一双冷冽的眼睛,犀利且炯炯有神,很像恪守猎物时不敢轻举妄动的野豹在洞察。
    老人名叫寇汉宁,是赫赫有名的植物学教授,生性放荡不羁,酷爱冒险,极具探索精神,同时也是原饶恩师贺东杳的好友,在本次的科考组担任指导组长。
    此刻正吊儿郎当地倚靠在一旁,半阖双目,面露不忿地盯着不速之客,也就是原饶。
    原饶从老人的目光里捕捉到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摸手碰了碰冰冷的鼻子,不好意思地垂头,细声细语地道了一声歉。
    寇汉宁稍显凶悍地撇嘴,冷哼一声,很不靠谱从兜里掏出一个指南针,粗犷地晃动,又草草扫了一眼上面岿然不动的指针,两个深幽的鼻孔喘着粗气,不胜其烦地盯着原饶:“现在出不去,来之前我看了天气预报,也没说下雨,而且电子设备也不能用,所以我们已经彻底失联了,现在雨势大,天色又这么黑,贸然出去只会很危险,不是失踪还是失踪。”
    寇汉宁一边将严峻的形势剖析得头头是道,而原饶却听得大脑发沉,像是磐石罅隙里强塞入一坡黄土那般艰难,蹙紧的眉间裂开一条很深的沟壑,寇捞说的他都懂,可还是有些无形的不可控因素令他惴惴不安地烦躁。
    “小原,如果是你的老师在这,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寇汉宁此话一出。原饶当即一凝,横扫大脑千军,略显艰难地游弋:“如果是老师,会让我们先留下来,静待观察。”
    寇汉宁横眉一对,又问:“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很希望这场雨不要下太久,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在这次自然与人类的博弈中,我们是劣势的一方,如果不掌握主导权,将会被动地去适应自然的节奏,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以天亮以后,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回去的路。”
    寇汉宁不置可否地点头,表示赞同,又比着下巴注视原饶苍白的脸色,和冻成果胶的青色嘴唇,话锋一转关切道:“小原,我看你脸色不对,是不是生病了?现在这个时机生病可不是什么好事。”
    原饶眼皮子沉重地摇头,今天外采的时候淋了不少雨,现下只觉大脑昏沉得如同灌铅,眉棱骨抽痛。
    头部密密仄仄如堵不疏,积压着一股阴鸷,仿佛只要一放松警惕就能撂倒昏厥,落得个不省人事的下场。
    他摆手,瞥了眼忧愁的寇汉宁,善解人意地斟酌几刻,还是决定不要让老
    人家担心,故作淡定,言简意赅道:“我没事的,只是有点累。”
    随后寇汉宁将信将疑地凝视原饶半刻,嘴里难得蹦出几句体己话,原饶边点头便走出帐篷。
    路过一挺矮小的帐篷时,里头传来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勾回原饶的脚步,他撑开帐篷就看到一个被棉五花大绑的人性条虫在瑟瑟发抖,嘴里怨声载道地咒骂这丧尽天良的、惨绝人寰的魔鬼天气。
    原饶默不作声地退回自己的帐篷,胳膊麻利地夹起棉被走进矮小的帐篷,在黑暗中推搡人形条虫,问:“陶文泽?”
    人形跳虫立马显露半个头,眯眼时的愁云惨淡,在看到来人是原饶后转瞬即逝,最后化干戈为玉帛地凝炼为欣喜:“原饶!”
    原饶浅笑点头,伸腿让陶文泽给自己腾位,随后躺下将两个人用棉被一并套得严严实实。
    “这下暖和多了,两个人的被窝总比一个人暖。”陶文泽的声音流露出舒意,然后扭头手脚并用地圈住原饶,脑袋窝进原饶的颈窝,发出一阵甘之如饴的鼾声,继续得寸进尺地汲取原饶身体的温度。
    原饶被弄得有点痒,但并没有推开作妖的陶文泽,而是对陶文泽发红的耳朵细声细语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埋头的陶文泽呜咽:“我有点走不动了,我有点想放弃了,早知道我就不和裴觉赌气来这个鬼地方自讨苦吃了。”
    原饶愣了一下,抵开陶文泽的头,严肃地问:“你和裴觉吵架了?难道还是因为那些事?”
    陶文泽红彤彤的眼睛闪动漫漫,晶莹的泪水偏偏擒在眼眶底部发亮,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半刻才支支吾吾点头,又闷头闪烁其词地添了句:“我和他说我要分手。”
    原饶哭笑不得,温柔地戳了戳陶文泽的脑门,陶文泽是小他两届得师弟,前年刚和家里出柜,铁了心要和裴觉私定终身,两个人也是一路磕磕碰碰才走到如今,都不容易,由于两人工作性质和时间的差异,裴觉和李慎铭是一个类型的工作狂,处事比较木讷,陶文泽又比裴觉年轻许多,心智还太不成熟,聚少离多难免会产生隔阂。
    原饶不是没见过这小两口争吵,而是喜闻乐见,陶文泽有点小家子气,在裴觉那里撒泼滚打一番后,往往要闹离家出走,最终的归宿还是原饶家,但停留的时间都不太久,一顿小哭小闹后就会被破门而入,一脸肃萧风尘仆仆从公司翘班的裴觉揪走。
    原饶无可奈何地看套在裴觉身上痛哭流涕的陶文泽,心里是说不出的艳羡。李慎铭从后头拥住他,不咸不淡地来一句:“明明最后还是会接受裴觉的道歉,为什么陶文泽还要浪费时间哭闹。”
    裴觉虽然迟钝慢热,但大抵还是蕴藏一股铁汉柔情,不像李慎铭,是彻头彻底的时间奴隶。他已经不能用迟钝来描述,他像一个放慢十倍的钟表,永远也不会准时准点地踩对别人的情绪点,而是会毫无差厘地记住自己的所欲所求,枉然不顾原饶的渴求与欲望。
    并且从来都不会留意原饶的情绪,似乎只要原饶还能活着呼吸空气,就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是原饶过得最憋屈的一次新年。
    年末历来是研究所最繁忙的时刻,原饶加班加点地忙完手头的工作,兴冲冲一头扎回家,门楣敞开后迎接自己的却是一片鸦雀无声的沉寂。他的心情低沉至谷底。
    随后划开与李慎铭的聊天界面,那句由自己单向发出的“今晚回来吃饭。”仍旧形单影只地孤立无援,没有人会回复。
    但原饶咬紧那点可悲的期盼,拨通李慎铭的电话。
    “原饶,你今天不用等我,我手头上还有
    工作,应该要晚点回去。”李慎铭凛冽的声线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沙哑,看样子已经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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