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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约定》 第五章(第1/2页)
1977年恢复高考制度以后,通过高考选拔人才的大门重新打开。城乡二元经济时代,想要跨越农业户口与非农业户口之间的鸿沟,高考几乎是唯一途径,年轻人经过十年刻苦努力的学习,一旦金榜题名,就彻底改变了命运,从此走向了自己向往的幸福美好生活。
但是,话说回来,那时的高考录取率不足百分之十。这里说的录取率基数,还不包含预选刷下的那部分学生,他们连参加高考的资格也没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很难的,到头来真正能跨过去的人还是凤毛麟角。
自从高考成绩公布后,张运昌就没有出过家门。一个人整天忧伤地憋在屋里,不愿见任何人。他穿着一个宽带背心,四仰八叉地躺在土炕上,凌乱的头发像一个鸟窝,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屋顶,脸上写满了惆怅与无奈。大热天还扯了个被子盖在胸前,屋里闷热得犹如蒸笼一般。妈妈端来的饺子已经热了两遍了,放在炕沿上一个也没有动。
他非常懊悔,离录取分数线只差五分,如果当时答题再仔细一些,如果平时再加把劲,如果······他躺在土炕上懊悔不已,巨大的挫败感侵蚀着他的机体。他喃喃自语:“这些年自己挑灯夜战,孜孜不倦的辛苦白费了;父母含辛茹苦供养自己学习,对自己抱有的无限希望破灭了;老师们早来晚走传道授业,炽热的目光冷却了;充满着向往与憧憬的大学生活,如黄粱美梦一样成了虚幻······”
悔恨的泪水从眼眶流出,滑过消瘦的脸颊,滴到枕头上,阴湿了一大片。运昌妈妈理解孩子的心情。但她说也不是,劝也不是,踮着脚在堂屋里来回转圈,不时发出一声声的叹息。
其实,运昌妈妈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些年,她自己硬撑着,不让运昌放弃上学,不就是为着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吗!往常,农忙时节,她没黑没白在地里劳作,真是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了。旁人看在眼里,心疼地劝她让孩子退了学,不就有帮手了吗。看着别人家田地里有个活,呼啦啦一群人一起上,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她很是羡慕。但她还是咬紧牙关对张运昌说:“运昌,只要你想学,妈妈就支持你上学。别的,不用你操心。”
这天上午,丽丽娘端着两条海梭鱼来到了运昌家。在妈妈的催促下,他慢吞吞地从西屋挪到东屋,垂头丧气地倚靠着东屋的门框,无精打采地和坐在炕沿上的郑丽娘打了声招呼。他那年轻的头颅低垂着,像雨水打湿了的旗帜。
郑丽娘心疼地招呼运昌到屋里来,嘴里叨叨说:“哎呀,还男子汉呢!真没经历个啥事。这没考上学,天就塌下来了!”听着郑丽娘的话,他自感拗不过,就耷拉着脑袋迈进里屋,一屁股坐在了脚地上的凳子上。
郑丽娘扭头对运昌妈妈开口说:“她三婶,我刚从集市上买回几条海鱼,自己留了两条,这两条给运昌炖一下吃吧,你看他小脸瘦了一圈啦。”
“哎呀,他二大娘,让你费心了。运昌一个大小伙子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运昌妈妈眼里噙着泪花说。
“运昌呀,不是我说你,大小伙子想开点,能考上学的才有几个。上不了学就不活了?该干点啥就干点啥,别每天囚在屋里行吗?”郑丽娘揪着个心,既替运昌伤心,又责怪运昌自暴自弃。
运昌抬起头,眼睛湿润润地回答:“二大娘,您说的都对,我听您的话就是了。”
郑丽娘凝视着运昌憔悴的模样,叮咛道:“这就对了!俗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六零年闹饥荒,人们饿得前胸贴后背,我和你妈妈几个妇女,跑到山东乐陵换红薯干,一路上没有吃的,每天还要赶几十里路,差点没有死到那儿,不也过来了吗!”说到动情处,她禁不住用袄袖擦了一下眼角。
提起了这个话头,两位老人打开了话匣子,她们动情地唠叨了好长一会儿,郑丽娘才想起应该回家了。
瞧着妈妈焦灼的神态,听完郑丽娘满含深情的述说,运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运昌啊,你太不应该了。学没考好,能怨谁呀!自己心里不是滋味,怎能让老人们跟着自己操心难受呢。家里家外,有那么多的活需要干,你好意思闲着吗!丽丽娘说得对呀,考不上大学就不活了。一个大小伙子,绝不能就这样如此消沉下去。
吃完午饭,张运昌往头上扣了个草帽,扛起锄头就准备去自留地干活了。
妈妈从屋里追到院来说:“运昌,中午正热,睡会儿觉,到后晌再去吧。”
“妈,别管了,我睡不着,没事的。”
见拦不住运昌,妈妈匆忙回到屋里,拿来一个绿色军挎壶塞给他说:“傻小子,大热天的,多喝点水,别中了暑。”
正午时分,太阳的光芒火辣辣地洒向大地,倾泻在毫无遮挡的庄稼上,土地被无数阳光烤得腾起了一团团的热气。路边的柳树叶子打着卷,像生了病一样,没有了生机。田野里静悄悄、光亮亮的。青蛙鼓着腮,喘着粗气,敷在水草里一动不动。只有知了卧在枝头,有气无力“吱吱”叫着,宣誓它们的存在。地陇上、田埂边长满了“驴干粮”、“老果筋”、“曲曲菜”、“牛筋草”,还有些叫不上名的杂草。这个时候,人们都收工回家吃饭,开始睡午觉了,白茫茫的四周没有一个人影。
张运昌瞅着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野菜、野草,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小的时候,经常打这些野草野菜喂兔子、喂猪的,那时无忧无虑,逮蝴蝶、抓蚂蚱、捉迷藏,总是醉心于玩耍而忘记了割草。在追逐、打闹中,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筐中猪草只有一点点。童年是那样无忧无虑,天真浪漫。如今,金色的童年像那天空中的风筝,越飞越远、越来越淡。几年的工夫,一些野草野菜也叫不上名字了。人长大了,却凭空增添了很多烦恼。
就这么想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地头。张运昌放下锄头,快速脱下了衬衣,搭在丝瓜架上,他上身只穿着一件被汗水浸得发黄的背心,露出娇嫩、白皙的肩膀。他双手拿起锄头,拉开架势,开始锄起地来。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张运昌使出牛劲拼命地干着,那股子劲如同刚刚打开闸门的水一样倾泻而出。他把心中的痛苦、烦恼、怨气,化作动力,通过锄把传到锄头,像传送带一样快速地钻入泥土中。眼前,干涸的土地被豁开了一个个口子,随后又被锄头背面逆向抚平,面前腾起了一层薄薄的浮土,在空中弥漫开来。
他不懂技术,尽使蛮劲,由于两手握锄把过紧,拉伤了手掌上的皮肤。半个小时的工夫,便大汗淋漓。汗水混合着泪水从额头上、眼眶中流下。肩膀上也冒出了汗,背心的前后胸渐渐被浸透了。像棉花一样柔软稚嫩的手掌里磨起了多个血泡,有的地方己经撕裂开来,皮、肉、血粘在了一起,像被刀子割过一样钻心地疼痛。相对于内心的伤痛,皮肉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仍然肆虐着自己,发疯似的干着活。
“运昌哥,这么热的天,别糟践自己了,快歇会吧!”郑丽不知啥时候出现在田间地头。她戴着一个宽边的大草帽,帽檐上印着一个红色的五角星。草帽压得太低,遮挡了她大半个脸。
运昌瞥了一眼,见是郑丽,头也不抬,不耐烦地嚷道:“我出来散散心,不用你管的,赶快走开吧。”见运昌像个疯子一样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丽丽气呼呼赶上前,伸手攥住锄把,想阻止运昌继续锄地。
张运昌使劲掰开丽丽的手,向外甩了一下,把她掀了一个趔趄。郑丽身体摇晃了一下,脸上留下委屈地泪水。
其实郑丽这两天也在煎熬着。知道运昌考得不理想,她曾心里窃窃自喜。本来嘛,考学很难的,考不上挺正常的。要是真考上了,我怎么办呀!我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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