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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生情》 18、第十八章 恨情 18(第1/1页)
妈当天下午就到了，小居打开门，她猛地冲进来，见到我的第一眼像是被劈中一般傻在原地。我现在的样子是个人都看得出患了大病，体重掉了二十几斤，手脚萎缩，虚弱不堪。
随即，她瘫软在我面前，抚摸我的腿，难以置信地打量，“小垣……”
“妈……”我吐出一个字就哽咽住。
我已经一年没见到她了，妈这一辈子也没有与漂亮、气质挂上边过，皱纹像是长在她的额上似的，目光混沌，身材瘦小微弓着。
我向来是冷漠的，但是这一次见到她，我真切地感受到血脉相连。亲情是包含着成长的记忆和岁月，与骨子里斩不断的牵绊。亲情不仅是她，更是我自己的。
所以，我没想到，见到她我会像是得到了依赖，像孩子一般委屈，流泪。
小居看不下去，企图将她拖抱起来，“阿姨，您先起来。”
“啊啊——”她崩溃地扑到我身上，紧紧抱住我，哭得撕心裂肺。
我艰难地抬起手，它们重得难以想象，轻轻搭在母亲的背上。她温热的身体颤抖，悲痛立即感染在整个房间。我抱着她，嗅到发间的味道，很熟悉，我咬着牙不吭声地流泪。这一刻，过往一切的在喉之哽都化作烟灰，那些少年的疼痛都如流水而去。温暖与依赖涌上心头。
这是我的母亲。
母亲出乎意料地没有责怪我，只是一直哭了很久，一句话也不能说，未开口泪就再次流出。哭得惨不忍睹，抽去全部的力气。所有的问候与关心都被这泪水打断，我却连句安慰也说不出。
当晚，妈问了我很多，学校、工作、艾欣，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诸如此类。
她细细地问，我就细细地回答。最后，她说要我住院。
“我不去。”我拒绝。
“医院设施好，有医生在总归放心。现在医疗这么发达，说不定还有希望。”
“妈，这是绝症，和癌症艾滋一样，不可能有希望。既然如此，我希望在家里，或者，我想去外面转转，找一个安静美丽的城市住下。比如拉萨，我一直想去，在那里死去也不错。”
妈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小垣……”
我轻笑，“妈，别怕，人早晚都会死的，只是，我可能早了一点。”
妈根本说不出话，滚烫的眼泪滴到我的手背。
“我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本以为我获得的爱很少。但其实，我一直都是被爱的。有你，有艾欣，有朋友，还有个一直喜欢我的男孩。是我自己的错。”是我一直困在自己的世界，拒绝、伤害和拖累他们，然后自怜自悯，责怪所有人。
我以为我折磨了他们，最后只是让自己变得封闭，自卑，以及看不到光明。
一边厌恶着这样的自己，一边再次沉沦。
所以，如果现在不算晚，我可不可以重新来爱人。我想变得温柔，阳光，来珍重我的生命。
母亲总是与他人不一样，她揽起袖子就能做成所有的事。为我按摩，扶我用厕所，给我换衣洗澡……难以想象她比我矮一个头的身体能承受这么多的重量。
一下子承包了一切事务，小居他们全无用武之地。
妈让我坐在电脑前看电影，帮我我重新整理了一下屋子，从里到外，每一个小物件都一一擦拭，摆放整齐。
“小垣，你高中的这些书还要吗？”她习惯性地问出口，随即她立刻愣住。
我保持声音平稳，“拿来我看看吧。”
高中毕业的时候老班提议DIY相册，这三年拍的照片都打印出来，每人一本。高考完，我跟风班上的女同学，买了一本同学录，请大家给我留言。它们皆静静躺在我的抽屉，许久没被翻过了。
如今，再次翻开，这沉甸甸的记忆，是我生命存在的痕迹，我死后，它们也作为我的一部分保持下来。
妈一边帮我翻阅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神色。
“等下。”我突然出声。我看到同学录上用很小的字写了一句话：有人为你写了一生的情书，有人死不瞑目。
我大惊，连忙往下看，是班上一个女同学写的。认真回想了一下，是个内向的女孩，我跟她的关系一般，交集比较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有些忘记了。
不过她一定知道什么。
我连忙查找手机的通讯录，没有这个女孩。随即登陆□□的同学群，找到了她，灰色的头像。
我给她留言，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认识于檬。
发完，等了三分钟，没有回复。我只好先进她的空间看看，动态很少，这一年几乎什么都没发。不过最近的一条是在一周前，说明她还是用这个号的。
再次翻看那句话，有刺骨的疼痛，我对于檬唯一的印象竟然只是那一次残忍的拒绝，他花费了多少情感，对我的暗恋到怎样的程度，他的疼痛与自卑，我根本不知道。
她所说的情书是指什么？于檬写给我的吗……
妈问我怎么了。我没有思考就将这个故事告诉了她。她听完，沉默了一番。
“是个苦命的孩子。”
苦命，确实。他一生都没有幸福过。
一直到第二天我才收到那位同学的回复：于檬是我的朋友。
我连忙问：你知道他的事情吗？
她回：对，几乎所有的我都知道。
我的指尖颤抖：我能见你一面吗？
她过了将近五分钟才给我回复：我在别的城市，见面就不必了。有什么事你直接问吧。
我有太多想问的，但不知从何问起，想了足足一分钟，我回：于檬是不是因为我自杀的？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久，她迟迟没有回复，我盯着她灰色的头像看，那是一幅简笔画，一只手在上企图去牵下面的那只手。大约三十分钟后才收到一个字：是。
果然……
我：对不起。
她问：你知道了？
我：嗯。
她：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我：我梦见了他。
她：你后悔了？
我：对不起。
这一次，我又等了很久，大概十分钟我收到她发的一长段话：关于于檬的事我一直不想提，比起你，他对我的创伤更大。我和他是初中同学，是他唯一的朋友。于檬临死前的十分钟给我打了通电话跟我说对不起，说他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我当时拼命地劝阻，冲到外面企图寻找，可是根本没有用，他挂断了电话。再见的时候是一天后，他已经彻底不在了。
这个男孩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爱上你，我知道你觉得恶心，但你做了你一生最错误的事情，不该那么践踏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你一句话就能将他救回来，你让他去死他也会就这么死去。我不否认你不是他死亡的全部因素，但你是那根稻草。
所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感受到她对我的厌恶，为于檬不值和伤心。是我的罪孽。
我：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辜负他。对不起。
她：你的地址是多少。
我：怎么了？
她：有些东西我在替你保管，本来我以为再也没机会给你了。
我几乎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连忙把地址发过去。
然后，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回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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