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中之剑: 6、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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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费雷因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住所,四仰八叉地躺进卧室床上的鹅毛绒被褥里时,恍惚间还感到有些不适应这种柔软。几天来被困在那个小地方,跟一个老鼠为伍的日子恍如隔世。
    窝在这过分的柔软中,他头脑里充斥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感觉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想着想着,他把思绪绕到了王城里的外来人身上。
    那个“乌鸦之眼”索金,黑魔法师,究竟为何会到来。
    这样一个为只教皇效力的角色,从没在西国出现过,如果自己父亲只是被人毒害,未免有点大材小用——说难听点,罗伊斯随时都可以继位,国王谁当都一样。权力巅峰的,永远是教廷。
    除非,比毒害更复杂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躺在床上思考的费雷因带着一脑子以黑魔法师为中心展开的问题,渐渐睡着了。
    “砰砰,砰砰。”
    有人在叩门。
    睡得半梦半醒的费雷因缓缓睁眼,发现卧室里一片黑暗,已经天黑了。
    自己睡了多久?
    门外,女仆安娜的声音响起:“殿下,您今晚在餐厅就餐吗?还是把食物送到房间里来。”
    睡太久得太久,太阳穴一跳一疼地疼。
    昏昏沉沉的费雷因理了一把跟狮子似的散乱金发,揉了揉眼睛,喊道:“等一会我就过去。”
    等他换好衣服来到餐厅时,罗伊斯和嘉烈已经到了。按照多雷陛下为这个家庭立下的规定,一家人必须都到齐才能就餐——这是他与两个小儿子间唯一有联系的时刻。
    “家人”的范畴现在只剩下了三人——其实还勉强算有一人,是与罗伊斯订下婚约的北国小公主,但对方暂时仍居住在北境。
    多雷陛下人不在,但长桌主座的位置还空着,就好像他还在,规定还在。
    费雷因就座,嘉烈在他旁边,对面是罗伊斯。
    没人说话。
    厨房摇铃,示意开始上菜,来往的仆人动作都很轻微,倾倒葡萄酒时也没有洒出一滴,像是怕打破易碎的玻璃罩子。
    餐厅有两层楼高,此时只有餐具碰撞声,几乎有了回音。
    多雷死亡的阴影仍笼罩在这里,就像他从未离去。
    上甜点时,才有人说话。
    “费雷,你明早走之前把威廉牵走。”罗伊斯放下了餐具,没碰面前铺满糖浆黏黏糊糊的布丁。
    费雷是他特有的称呼。
    “威廉”是马厩里一匹黑马。这匹马是北国曾经作为礼物送来的马,也许是因为天生品种好,比王宫里饲养的别的本土品种长得都要高大,跑得也最快。
    二王子成年时曾向父王讨要过这匹马,但忙于政事的国王没有理会。
    “嗯。”费雷因也放下餐具。
    见气氛瞬间严肃了起来,刚满十四岁的嘉烈也只好放下握在手里的叉子,恋恋不舍地跟甜品告别。
    他看向费雷因:“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费雷因也说不清,含糊地给了个二十天的数字。
    嘉烈“哦”了一声,十分纠结该说什么,餐桌底下的腿几乎要拧成了麻花,挠了挠头发,笨拙地补充道:“那你记得早点回来。”
    嘉烈并不擅长说告别的话。
    沉默半晌,才听罗伊斯说:“费雷因,跟我到书房来。”
    费雷因沉默地跟在对方后面。他比罗伊斯还稍
    高一头,气势上也更强,但罗伊斯那种巍然不动的姿态,是种软劲。
    费雷因本以为他们会去罗伊斯那里,没想到一个转角过去,面前一扇漆红色雕花门,是多雷的书房。
    ——历代国王都在这里,可罗伊斯还不是。
    “进来吧。”
    会客厅联通书房,外间都是展示柜,泛着银光的骑士盔甲像活人一样立着,就好像这里的主人还没死,它在守卫着这里。
    “索金法师被教皇派来,费雷因,对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罗伊斯径直坐到了里间木桌后的靠椅上。
    费雷因欲言又止,是因为多雷前不久就是趴着死在那桌子上的,但罗伊斯却恍若无事,不仅坐在那里,甚至还拿起一本扣在桌上的书随意翻看。
    “应该是有什么原因,‘乌鸦之眼’明明是威慑贵族的产物,就算父亲死得死得离奇,也不该让一个黑魔法师来。”费雷因跟棵树一样站着。
    “教皇的眼睛在看着西国,费雷因,”
    罗伊斯比神父还像神父,说起话来一张口就是咏叹,带点空灵寂静。
    眼下的场景几乎称得上离奇,大王子坐在国王死的地方,手底下是国王死前翻开、没来得及看的书,二王子站在会客厅,像是个外人,两人却谁都没有对他们父亲的死有所感伤。
    “父亲的死背后一定有更深的原因,不单单是被人谋害这么简单,也许是牵扯到了教廷。”费雷因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尤其是,现在管事夏维又死在教廷,被人灭口。
    罗伊斯没说话,若有所思。
    “我还没来得及听过你怎么想的,罗伊斯,你觉得我是凶手吗?”
    他加重了咬着对方名字的音。
    “就算真是你,一剑挥下去可比毒药像你的作风。”罗伊斯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好像他已经融入了这个房间,现在是这里的新主人。
    这个回答确实一针见血。
    骑士的要义就是光明磊落,对加入过骑士团的费雷因来说,如果不能坦荡地活,不如自己砍了自己的头,给教廷送过去得了。
    “你要注意那个法师,教皇也许私下让他做了别的事情,他带上你或许是有什么目的。”
    费雷因没理会,转头盯着罗伊斯:“还有别的事吗,没有事我就先走了。”
    “费雷因,你和嘉烈到底都是我的弟弟,”罗伊斯也对视着他的目光,“我只希望你记住一件事,作为兄长,我是有保护你们的责任的,而我现在这在这样做。”
    “你知道什么?”费雷因鹰一样锐利的目光仿佛想要穿透什么秘密。
    罗伊斯:“我不知道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回来。”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费雷因走了。
    晚间突然下了一场非常大的暴雨,像是为逝者默哀,又像是要洗刷掉什么。
    夜里,以往的二王子会去骑士团的场地练剑,再或者跑马,而且明天远行前他还想去骑士团再看看,但雨势一直没有变小的意思,只能作罢。
    雨越下越大。
    实在无事可做,费雷因就从墙上抽下了一把剑——墙上挂的都是他的剑,房间里还放着两套骑士盔甲。
    旧的那套是老师穆铎曾用过的,稍微新一点的是他自己加入骑士团宣誓时穿的。
    监狱里关了几天,费雷因倒没什么颓态,挥剑的动作照样凌厉。
    自己比划了一会儿,总觉得静不下心,雨声吵得慌。无法,只能闷在沙发上想事情。
    他把头埋在靠垫里,像是要在教廷处死他之前
    先把自己闷死,给教廷省点事情。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是那天地下监狱里,第一眼见到那个法师时的场景。
    同一场雨,有些人心境却不同。
    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惦记着的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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