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夏:云涌篇: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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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身抓起一把雪,揉搓成团,恶狠狠地向这些报丧的恶鸟砸去!

    ——她就像个最凶神恶煞的山野村妇!母亲高氏一定会这么说她。那又如何?哪怕变成一条喷着毒烟的恶龙又如何?

    这几只相拥取暖的乌鸦终于在她的驱赶下,拍打着翅膀离开了树枝的丫杈。树上的雪扑簌簌地落下,好像被人恶意地摇晃过一般。

    寝室中,死亡开始无限地逼近这个早慧的、深谋远虑的、野心勃勃的中年妇人。

    猩红的血点溅落在被褥上,变得暗沉狰狞。窦夫人喘息着,带着剧烈的痉挛。

    她有时做着手势示意婢女靠近,但是马上又摆摆手打发她们离开;她有时死盯着小案上的那一壶沉香饮,但是当长孙青璟取汤匙将这浓香的汁水碰触她的嘴唇时,五味俱失的窦夫人又摇头将唇移开;她那鹰隼般敏锐的听觉丧失殆尽,哪怕婢女们因为慌乱而将怀中添香的熏球掉落在地板上,窦夫人的眼珠也毫无反应。

    快到正午的时候,她认出了坐在她身侧的丈夫。窦夫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举起手掌,示意着镜台的方向,满眼的希冀与渴求。

    李渊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凭着直觉机械地去搀扶妻子。

    “阿耶,阿娘要梳妆!”长孙青璟与几个婢女敏锐地捕捉到了窦夫人充满自尊的、逞t强的细节。便将镜台移至病榻前。大家一边垂泪,一边为窦夫人梳理端庄的云朵髻。窦夫人尽量为和儿女最后的相见攒聚更多的力气,能用手势表示的意思绝不多言一个字。

    “铅粉、胭脂无须太浓?”长孙青璟试图解答出窦夫人艰难地在空中画出的模棱两可的符号。

    窦夫人欣慰地点头。

    婢女开始熟练地为主母涂抹铅粉、晕染腮红、注唇。长孙青璟手持铜镜,寸步不离地跪坐在窦夫人身前。恰到好处的妆面暂时掩盖了枯槁的气息,只是暂时。

    铜镜中的芳华转瞬即逝,然后随着眼神的黯淡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甚好,与夫人年轻时一般无二。”李渊言不由衷地夸赞着。

    梳妆既毕,窦夫人又缓缓向后倒下。李渊将一条手臂枕在窦夫人脑后,令她放心妆容与鬓发不乱,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变。

    长孙青璟初入国公府,既无意也无资格干预唐国公夫妇之间的琐事。但她以稚嫩的阅历判断,他们之间确乎存在着超越粗浅男女之情的牵绊。

    窦夫人有过少女的虚荣,有过对丈夫的期待,甚至有过对年轻国公滴水不漏的利用。

    李渊有过少年的自负,有过唾手可得的远大前程,有过屏雀中选后众星拱月的迷乱。

    他们是扎进彼此肌肤腠理的棘刺,初时刺得越深便越觉得安稳,仿佛那本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直到某一天,其中一人突然尝试着摆脱这些外物,才发现将自己撕扯得遍体鳞伤,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肉。

    他想必喜爱过她的刚毅聪慧,也憎恶过她的急功近利。

    她想必也喜爱过他的从容倜傥,也憎恶过他的优柔寡断。

    而今,他们决意为那株牵扯甚广的棘刺、拥有了自身意志的棘刺言和。

    长孙青璟听到了门栓落下的声音,带着冰块裂解的冷冽味道。犬吠,马鸣,人群的响动接踵而至。

    李建成、独孤璀、李元吉、李智云,李琼曦、李陇月、李承宗等儿孙众人就在长孙青璟面前鱼贯而入。

    这里所有的人,哪怕是最为生疏的李智云,最为年幼的长孙纫佩,与窦夫人相处的时间都胜于她,与窦夫人的情感也甚于她。她决意将榻前最后陪伴的位置让给那些与病人血脉相连的人。

    长孙青璟谦卑地后退,李建成夫妇填补了这个空位,其余子女也围拢上来。

    “阿娘!”

    “祖母!”

    ……

    “先不要急着哭泣,听我把话说完。”窦夫人回转头,半边脸朝向诸位子女,伸出期待的臂膀。

    所有的人克制着悲伤,唯恐被刚毅的母亲责备。

    “毗沙门。”这个期待了许久的妇人终于和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说上了遗言,“我去之后,孝事父亲,抚爱诸弟。处事当果断,家人勿生嫌隙。”

    “是,母亲。”她的长子已经泣不成声。

    “三胡,智云,你二人凡事多听父兄训诲。——三胡,你为人焦躁,不可肆意妄为,恃强凌弱;智云,你精于骑射,日后当为父兄助力。”

    “是。”两位幼子也膝行至母亲病榻前承诺。

    “三娘,日后若父亲与诸兄弟有难,你千万不要置身事外。”

    “那是自然,阿娘何须忧虑。”李琼曦利落答应。

    “四娘,人生无常。你对孝政的感情有目共睹。我和你公婆本不想现在夺你之志,只是我病重至此,也不得不劝。答应母亲,择机另觅佳偶,重梳蝉鬓,勿负青春。”

    “是,阿娘。”李陇月哽咽着答应。

    “毘提诃呢?明明是他把你们一个个叫过来的,他人呢?”窦夫人喊了几声次子,屋中却无响动。她失望地垂下手臂,喘咳许久后,陷入了一阵神昏谵语之中。

    “舅父,甥女无能……”

    “阿耶,阿娘,你们在外面吗?”

    “玄霸,你为什么不等阿娘回长安,就独自离去……”

    “毘提诃,世民,你去哪里了?阿娘还有很多话要与你说。”

    长孙青璟也觉怪异,便起身,拨开人群,前去找寻李世民。可巧正与同样匆忙焦灼的丈夫撞了个满怀。

    “你受伤了!”长孙青璟压低声音,伸手抚摸李世民额上的伤口,“你摔马了?腿脚无妨吧?”

    李世民捉住长孙青璟温热纤细的手指,将它们移在一边:“无妨,一点小伤,是我自己大意了。”

    “去看看阿娘吧。”长孙青璟让出道来。李世民的手中,握着一根柳条——闪着与这个季节不相称的绿。

    仿佛心有灵犀般的,窦夫人在听到屋外响动后,慢慢地从幻觉中清醒。

    “叔德,你替我好好照顾孩子们。”

    “夫人放心……”李渊的手臂已经被妻子枕得麻木,但是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叔德,我不能再陪伴你游宦了……”

    李渊哽咽着不能言语。

    “你们都靠近我,让我再好好看一眼。”窦夫人的神色是平静的,带着一点最后的留恋与希望。

    儿女们围拢上来。

    “毘提诃,你回来了吗?”

    “阿娘,我在!”李世民跪在母亲病榻前,握住窦夫人的手,将鲜绿的柳枝放进她手中,“阿娘宽心,武皇帝已知母亲心意——这是从孝陵折下的柳条。”

    窦夫人面露欣慰的笑容,将舅父最后的祝福藏在衣袂间。人生中那些繁复的、急促的、激越的曲调已经变得简单、缓慢、柔和。风穿烟柳的天籁在她心中细细回响。她奋力伸出两条臂膀,攥紧了次子与丈夫的手。

    “勉之,李氏应在图谶,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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