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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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姑奶奶,你输了,回去给我做洗脚婢,如何?”

    宋培玉嘴边挂着一枚浅薄的笑,目光注视在少女背上。

    知柔闻言把马停下,回头扫他一眼,他那握弓的手尤显僵硬,指间未佩韘,就算能张弓,其术不过泛泛。

    宋培玉在等她答。

    晴丝折荡,一片朦胧的光隔上眼睛。只闻她吐字平稳,揉杂几许轻蔑的笑:“不自量力。”

    宋培玉咬着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还是那副泠泠的表情,如静水,并不作声。

    这副神情,他很久之前在宋府家塾便得见过,她似一只狐狸,不动声色地挑唆他。

    宋培玉忍无可忍,催马赶了上来:“你便道敢是不敢?”

    知柔轻轻一笑:“随意。”

    营帐前。

    宋含锦同凌鹤微已搭起讪。

    二人意气相投,言谈甚欢,直至一领身影投来,颀长宽阔,将阳光一挡,擦起略略凉风。

    凌鹤微唤他“九哥哥”。

    宋含锦面不改色地窥他两眼,总觉有些面善。

    人家兄妹叙话,她无意横档其中,不等凌鹤微向她引荐,她先开口道:“凌姑娘,我先去寻我妹妹了,告辞。”

    往下走了一段,似听见哪里有人痛叫,嚷嚷着,喊了知柔的名字——

    “宋知柔,我今日必与你算个清楚!”

    阳光下,一行人前拥后簇地围着宋培玉,他臂膀中箭,血液渗透了半边袖,直淌进臂褠里,围场仆役要搀不搀,因一碰到他,他便哇哇大叫。

    知柔行走在后,肩上也沾了血,仅瞧着,伤情比他更甚,那条胳膊简直像绛染水里刚捞出来,动静却低他许多。

    她眉心轻蹙,抿着唇,伤是真伤了,却全然不算严重,还有心思学他闷呻两下,作出一副疼痛、怯懦的模样。

    看她故作姿态,宋培玉气得那只完好的衣袖直抖。

    “你、你……”

    在他愤懑难填的眼中,她似有若无地架了下眉,是个极具戏谑的情态。

    宋培玉的怒骂之辞,知柔没有听见。

    她的目光落在身前不远,定了住。

    天光透亮,魏元瞻一双眸子沉沉的,其中杂色滚覆,疑惑而忧心地看着她。

    今晨收到知柔书信,魏元瞻本已经跨了马,欲趁休沐回府一趟,顺便告知知柔,苏都已能下地走动,可回冯家。

    得她信中相邀,还府一事暂缓,径直打马来了云骧围场。

    怎料方入苑门,她竟又是这般狼狈。

    知柔见魏元瞻神情,心内蓦地一慌,直到他步履近前,两指抬她下颌,轻轻刮掉她腮畔一行血迹,转而垂目落她肩头,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问她。

    “知柔,这回可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①“蒐”意同“搜”字,“春蒐”即在春天搜寻没有怀胎的野兽来猎取。

    第115章 拂云间(五) 他的吻由柔旎变得暴烈。……

    云骧围场傍京而立, 林深谷幽,水脉纵横,除却皇家猎苑, 此乃京郊行猎的上佳之所。

    时值仲春,往来者稀少,宽广的苑首前独知柔一行与围场仆役。

    见到魏元瞻, 在场余人皆低眉垂颈, 长淮和兰晔侍候两边,唯有宋培玉大胆怒视。

    即见清辉下, 少年探出手指将宋知柔的下巴抬起来, 握在掌中,拇指蹭刮她颊边已经干涸的血迹。大约还顾忌在外,很快与她拉开距离, 一侧脸,眼神冷飕飕地投了过来。

    他眼眸黝黑深邃,因长身挺拔,看人的时候自上而下,有种睥睨的味道。

    宋培玉胸前兀然起伏,似是畏怯, 紧着想起他的名字。

    魏元瞻。

    宜宁侯世子三年前入了行伍,据说骁勇善战, 受封赏无数,回京后更得陛下器重,掌领长风营。

    宋培玉与他曾经也算做过同窗,交情虽浅,印象深刻,这位魏世子冷情冷性, 在宋府家塾时便话少,且犹恶旁人攀搭。

    他和宋知柔……如何搅到一处?

    宋培玉周身的气焰逐寸矮了,胳膊上箭簇还在,便姑且先放过她,咬着痛归入营帐,带走了大批仆从。

    跟随知柔的几人讷讷抬起眼,欲引她前去医伤,却见她脸上有些绯色,转首让他们退下。

    能进云骧围场的人,非是勋贵,便是江湖上极具名望之徒。听她如此吩咐,他们未说一个字,敛容退了下去。

    魏元瞻指尖的热度似仍横肆在腮,知柔心口微跳,平复半晌,试探着问了一句:“我们还比骑射吗?”

    他远路而来,怎好叫他徒劳而返?

    魏元瞻的心思早已无关狩猎,他盯着知柔,语气像是控诉,也像无奈:“怎么最近见你,总是这副模样。”

    他垂望的眼神如同一把钩子,钉在知柔心间,抽剥不得。

    她抿了抿唇,嫌身上衣物碍眼,轻声道:“我去换一身。”说话迈出半步,又停下,眉目向着他,“你来吗?”

    魏元瞻闻言稍滞,随后拔靴同她去了营帐。

    薄阴底下,星回手中提着一笼春饼,似在等人。瞟见知柔的影子,她踱上两步,待看清后眼都直了,吭吭哧哧地说:“姑娘这是怎么了?怎弄得一身……表少爷,您……”

    知柔下睐自己肩袖,忙道无事,瞧宋含锦的婢女不在周围,问了一声:“三姐姐呢?”

    适才在林中等了许久,迟迟不见人来,后面跟宋培玉耗了一会儿,却也没离开她们约定的位置,私以为姐姐被弓马耽搁,仍在挑拣。

    星回道:“三姑娘与凌家姑娘聊了半晌,眼下去找您了。”顿了顿,“我让裴澄去告诉三姑娘。”

    人一走远,营前复剩下知柔和魏元瞻几个,长淮拉着兰晔往边上站,空出大片余地。

    知柔浓密的睫毛轻扇:“等我一下。”话罢钻入帐中。

    出来时,劲装已换,少见的穿了褶裙,像将水光山色都着笔身上。

    魏元瞻望着她,眸底涌过一丝灼灼的情绪,转瞬即逝,重新把她观察着:“当真没有受伤?”

    知柔摇头。

    怕他不信,抬手捏了捏“受伤”的胳膊,力道之大,能瞧见她青白的指节在皮肉下挣显出来。

    魏元瞻没作声,春光下,他的眼睛黑而亮,一寸寸照过她的肩,看得细致。

    知柔索性将手一摊,往他身前举了举:“不信你来。”

    话音甫落,不可捉摸的热意擦着耳廓攀升,她忽察自己失言,睫羽微微颤动。

    这副模样落入魏元瞻眼中,他先是牵动嘴角,继而忍不住垂睫低笑起来。

    知柔的脸刹那烫了,把眼调到别处去。

    所幸魏元瞻没笑话她多久,他撩起帐帘,丢下一声:“我信你。”抬脚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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