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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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有人问这里是不是喊了玉风阁的饭食,大人,您看……”

    袁兆弼脸色一惊,很快抑制住,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关门看向旁边的女子,神情中多了一分沉重的颜色:“会不会是他派人过来试探的?我们的事,他……”

    “不会,不会的。”女人虽如此说,却好像宽慰自己,颈后被虚汗濡湿,慌张地快站不住。

    袁兆弼拿来帷帽替她戴好:“我送你出去。”

    “不用。”女子调整心绪,对他道,“我再传信给你,这几日,你先别来王府了。”说着提衣出去,重行向角门。

    这边的变故给了知柔喘息的机会,她听脚步声回折,立时抛下书卷,将锁上好,翻墙跳了出去。

    毕竟善武,飞檐之事常做,没有失手的道理。

    但知柔太过着急,神经绷得紧,跳下去时没有踩住,突然失去平衡,脊背重重地碰到墙上,脚腕与后背一同传来钝痛的感觉。

    数丈以外。

    魏元瞻坐在马车里等。

    他让长淮假借玉风阁的名号,探一探袁宅里头的动静。

    闻声,魏元瞻掀开车帘,见墙下一道人影俯腰,似乎受了伤,手正在脚踝上方要触不触的,畏疼的样子。

    魏元瞻跳下马车,快步朝她走去。

    脚腕上的钝痛蔓延开来,知柔咬一咬牙,额间有汗水滴落,她拿手背草草一抚,听见足音,扭头——

    来人没有掣灯,看不清他的面目,观身形是她熟悉的,在夜色与微亮中向她踏近。

    没多久,那张脸变得清明。

    知柔忍着疼,倒笑了一下:“我可真倒楣。”

    她所有狼狈的时候总能叫他遇到。是命运吗?她注定逃不过被他数落的下场。

    魏元瞻根本没理会她的自嘲,见她这幅模样,心情很糟,拉着她的胳膊把人搀起来:“还能不能走?”

    知柔抬眼瞥上去,月光像溪水沉淀在她眸中,眉眼间却含英气。她寻常绝不肯服输,今夜却没有逞强,别扭着摇一摇头。

    魏元瞻恍觉一颗心都让她摇软了,脸色跟着温柔几分,捉住她一只手往自己肩膀上放,随即将人横抱起来。

    知柔顺势兜住他的脖子,身上覆一抹不属于她的温度,有点烫。

    落进马车,魏元瞻把知柔放好,自己坐到她旁边,二话不说就要向她腕上查看。

    “疼疼疼疼疼——”

    她忽然喊了一声。

    魏元瞻的手离她的靴子尚有一臂距离,准确来说,他才初初有个起势。

    魏元瞻语气镇定,带几分揶揄的况味:“疼什么,我还没碰到你呢。”

    知柔脸腮微热,视线局促地盯在自己腿上:“我自己来。”

    长淮拎着空食盒回来时,正好听见他们说话,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爷,咱走吗?”

    车厢内,魏元瞻挑眉睇着知柔。

    她动作很慢,指尖几次碰到靴缘,复收回来,好像动弹寸许,伤处就会牵一段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别催我。”知柔举起左掌。

    魏元瞻没言声。

    他记忆里,她的确是很怕疼的。

    少顷,魏元瞻对长淮道:“去起云园。”

    马车慢慢行走起来。

    魏元瞻等了她很久,耐心告罄,亦不忍瞧她提心吊胆的样子,终究朝她俯低。

    “还是我帮你看吧。”

    “不行!”知柔一把将他拽起来,他稍未留神,径直给她的力道带去车壁,肩骨磕了一下。

    这小小磕撞没让他呼疼,反是低嗤一声,眼睛往她面上一斜,很没道理地问。

    “为何不行?”

    第46章 尘与光(五) 宋知柔哪里不同?

    知柔用防备的眼神看魏元瞻, 轻哼了下:“你想让我疼死,没那么容易。”

    她的声音像水墨点染画轴,将时间推回到了三四年前。

    那时候, 宋知柔与他常在小苍山角逐,一会儿比谁更快跑下山去,一会儿又看谁能捉到兔子。诸如此, 日日反复。

    有一天, 宋知柔在他马上抵达山顶时,于他背后哭号一声, 他转头, 就看见个矮小的影子缩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

    他吓了一跳,忙跑过去看察她:“你……你在哭?”

    想说“不比了, 我背你下山”,结果掌心被她用力一掣,直给掣到地上,她麻溜儿起身,恶劣地赢了他。

    后来捉野兔时,宋知柔故技重施。魏元瞻头也没回, 等把兔子抓到,方才拎着两只兔耳踱到她身旁, 语带轻蔑:“又哭了?”

    宋知柔未作一声,只是咬着牙,仔细地垂睨右边手肘。像模像样,仿佛真有点什么。

    魏元瞻却不肯再受她欺骗,他玩心辄起,将兔子放了, 擒过她的手肘,道:“我来看看断了没有。”

    谁料这回竟是真的,他一扯,疼得宋知柔哇哇大叫。

    回忆起来,魏元瞻就有些心虚,旋即乜她一眼,装作没所谓地呛道:“你把自己折腾死,倒是容易。”

    知柔不认同地挑了下眉:“谁没失手的时候?”

    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当,太过紧张,还好不算一无所获。她垂目望向缎靴,思虑着什么。

    魏元瞻道:“你不会每次都有这样好的运气。”

    袁兆弼嗜书如命,却没有龚岩那等的迂腐作派,谁见了他都说是个温文尔雅的善人,就算今夜他捉到宋知柔,见她年纪小,估计也不会报官。

    “你是说,我不会每次都遇到你吗?”知柔转头看向魏元瞻。

    他为何会出现于此,阁楼外的人又是怎么离开的?心中疑惑铺陈,稍加思想,知柔目光微亮。

    他是特意来帮她的吗?这个念头才生,眉尖又悄悄拧了起来——魏元瞻怎么知道她在袁家?

    “你送礼太没诚意。四家店,捎带河岸五处紧紧相连,甚至没想着换个地方挑礼,真叫人寒心。”

    说着略停一停,魏元瞻扭过脸,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里有分迤逗:“这样了,我还来帮你——我是不是欠你什么?”

    街上的嚣嚷老早沉淀下去,自上了马车,世界都是静的,只有他二人的声音来回摩擦。

    知柔听他语调,不知怎的,她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胸腔中的碰撞一霎急促,忙收回视线,清了下喉咙:“多谢。”

    再无心思去想其中枝节,总归魏元瞻能找到她,是她道行不够,露了马脚。

    “只凭言语?”

    “你想如何?”

    魏元瞻认真地思考一会儿,说:“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等价交换。我不做赔本的买卖。”

    知柔自无不可:“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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