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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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宫女落落大方地行礼回答:“奴婢杏儿,参见陛下。”

    她长得确实颇有姿色,抬眼时,眼尾微扬,像含着水光的黑曜石,肤色莹白带着微粉,站在那里像株临水柳,温顺里藏着鲜活。

    殷无烬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忽而唇角勾出一抹近乎温柔的笑意来。

    见此一幕,杏儿不由怔然几瞬,心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传闻里的暴君阴鸷狠戾,可此刻月光下,他好看的眉目含了无限情意,似是盛开了三千灼灼桃花,而笑意里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让她莫名生出些怜惜来。

    有发丝被夜风吹得拂过他的脸颊,她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带着几分含羞的轻柔:“陛下,您的发乱了,奴婢……奴婢替您束上吧?”

    她说着便去取腰间常备的素色发带,可指尖还未触到对方的发丝,殷无烬脸上的笑意骤然敛去,目光如利刃般凌厉朝她直刺过来。

    杏儿浑身一僵,手停在半空,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眼神里的冷戾,比传闻中任何描述都要可怖,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温柔?

    “放肆!”他只冷冷吐出两个字,转身便走。

    “陛、陛下恕罪……”杏儿猛地跪地磕头,脸色煞白,方才那点心动瞬间被恐惧碾碎,只剩彻骨的寒意。

    而殷无烬没再朝她看去一眼,玄色龙袍扫过阶砖时带起一阵风。

    行至阁楼下的暗影处,他抬手轻叩廊柱,几息后,一道黑影无声无息跪在他脚边,正是锟锏。

    “查清楚了?”殷无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锟锏的汇报简洁精准:“回陛下,杏儿本名林杏,是羽林卫统领林肃的义女,三日前通过内务府调入御前,应是被安插的眼线。”

    只要陛下因顾忌羽林卫而不对林杏动手,那她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向外传递消息。

    殷无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翻涌着杀意:“阁高百尺,难免不会有‘失足’坠落。”

    锟锏明白他的意思,应声:“是。”

    待其身影消失,殷无烬望着天边那轮残月,手中摩挲着从密道暗格取出的半枚青铜虎符。

    其上虎口大张,獠牙毕露,符身布满细密的云纹,合缝处刻着半个“令”字。

    那是前朝鬼狼大军的兵符。

    大半军士已随旧君殉国,剩余的那些便在旧部麾下效力,这么些年过去,也许已然势微,也许会在暗中蓄养得更精锐。

    这虎符被分作两半,一半被彻底销毁,而还有一半,则是被赵轻容藏了起来,如今得以出现在殷无烬的手上。

    以往没人能猜透那位深受宠爱的赵贵妃心里究竟有何想法。

    她曾对质子有过几分同情,却不会真的施以援手。

    她曾对帝王有过几分真情,却不可能真的恨意全消。

    她在世时未曾做过逾越之举,未曾泄露过报复之心,却不代表她会丝毫不做筹谋。

    或许只是为了殷无烬才选择暂时隐忍,而在那最后关头,她依旧存了保全前朝旧部之心,也带着利用帝王的愧疚之情来为殷无烬争夺更多利益的念头。

    亦如她教殷无烬走的那步棋。

    但与她不同的是,殷无烬因为有摧信,才有了牵绊,有了软肋,有了权衡与退让。

    旁人料错了最关键的一点。

    除去摧信,并不会让殷无烬因此而变得无害妥协。

    相反,这只会将他彻底激怒,变得无所顾忌,也更加的残暴疯狂。

    第37章 为臣(37)

    炭火在鎏金盆里噼啪作响, 映出宫殿内一片妖冶的红。

    这里满是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女,他们皆是京中重臣的家眷,此刻却像被圈入牢笼的兽, 脸上惶惑与强装的镇定交织。

    三日前,宫里传出旨意, 借“祈岁安”为由,邀各家内眷入宫,同沐宫闱恩光, 为宗族祈岁岁平安,为稚子祈无病无灾。

    可这哪里有“祈”, 又何来的“安”?

    那些迟疑着不肯动身的,夜里都被锟锏等一众影卫“请”了来。

    他们的手劲从不含糊,府里的器物碎了多少,门楣撞坏了几处,没人敢问,只知道抵抗的下场是无比的狼狈。

    殷无烬坐在上首的龙椅上,墨发垂落, 姿态随意,指尖转着一枚白玉酒杯,杯沿沾着的酒液欲滴未滴。

    他目光缓缓扫过阶下众人, 像在打量被困的珍禽,火光在他周身流淌, 却暖化不了半分寒意。

    他开口时,声如寒玉相击。

    “众卿为国事操劳,朕心甚慰。”

    “今日召诸位亲眷入宫,亦是朕亲致体恤。众卿勤谨奉公,内宅之事皆赖诸位操持, 这份辛劳,朕自当记挂。”

    心知此为虚言,众人噤若寒蝉。

    殷无烬将他们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目光落在一个瑟瑟发抖的锦衣妇人身上,片刻后再度开口,漫不经心似在说寻常闲话。

    “李尚书家的小公子,去年生辰还央着朕赏张金弓玩,现今怎没同来,是怕宫里的炭火烫着?”

    那妇人闻言,脸刷地白了。

    她喉间像堵着团棉絮,张了几次口,才挤出破碎的声音来:“陛、陛下……犬子不慎染了风寒,太医说需静养,实在经不起车马劳顿,臣、臣妇斗胆请陛下宽宥!”

    殷无烬轻笑一声,酒杯顿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

    “瞧这模样,倒是比李尚书在朝会上知趣些,他总说朕苛待臣下,可朕待他的家眷,不是素来宽和么?”

    李夫人胆战心惊,不敢作答。

    李尚书是太师首徒,对新帝的憎恶尤其强烈,更是费尽心机地要将新帝的爪牙羽翼全然撕碎。

    摧信遇袭,他功不可没。

    也难怪被殷无烬这般记恨。

    失去至亲至爱的痛楚,撕心裂肺,他势必要让那些刽子手也尝一遍。

    “难为夫人慈母之心,想必定然是对爱子挂念得紧,也不枉朕煞费苦心。”

    “折钺,将人带上来!”

    随他话语落下,折钺半扶半牵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从殿门进来——正是李尚书的幼子。

    他被布条蒙着眼睛,还带着未明状况的好奇与懵懂,身上穿着宝蓝色锦袄,只是此刻沾满尘土,手里不得已拿着那张特制的金弓。

    殷无烬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语气凉薄道:“朕观小公子气色甚好,何来风寒一说,夫人莫不是欺君罔上?”

    李夫人猛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砖上,泣泪声嘶道:“陛下求求您饶了他吧!他是无辜的啊”

    无辜?权斗之下焉有无辜?

    自古以来,对政敌的家眷仁慈,即是对自己残忍,即是斩草不除根,留下祸患,若非如此,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灭门灾祸。

    从踏入纷争的那一刻起,从决定对新帝逆鳞动手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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