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酒饮得: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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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存渐觉困倦。他喝的药里面有止疼安神成分,此刻药力发作,已然上下眼皮打架。

    晏怀微伺候着赵清存趴好,怕他不舒服,又给他身侧垫了一床寝被,这样他就可以侧身,不至于一直趴着太难受。

    做完这些,晏怀微将床幔放下,又将床前新摆上的设色花鸟画屏移过来,为赵清存遮住光,而后便蹑手蹑脚开门出去了。

    刚走出房门就见珠儿t?步履匆匆向这边行来,口中说着外面有人要见梨娘子。

    “谁要见我?”

    “那婆子也说不清,只说看打扮像是个富贵人,难不成是娘子在海宁的亲戚?”

    晏怀微听闻此言顿觉思绪厖错,梨枝这身份是伪造的,眼下秦炀也已流徙,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海宁的亲戚来找她。

    “有劳珠儿养娘,我去看看。”

    话毕,晏怀微唤来小吉,主仆二人这便向着待客小堂行去。

    七绕八拐,穿户过牖。

    刚转过垂花门,就见前方待客堂外站着一人。那人颇为惬意地把臂而立,仿佛这里不是郡王府邸,而是他自己家。

    晏怀微脚步一顿,简直想立刻马上转身就跑——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

    齐耀祖听到身后脚步声,回过头来。

    出乎意料地,他竟然一改往日卑劣,向着晏怀微温声唱了个喏:“娘子,多日不见,真是想煞小吏也。”

    “齐员外找错人了。小吉,送客。”

    “娘子息怒,娘子息怒,”齐耀祖笑容满面,再次向晏怀微施礼,“娘子气性大,莫要气坏身子。”

    见他如此,晏怀微忽觉胃部紧缩,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这男人今日的言行十分诡谲,既没发火也没骂人,举止甚至颇有风度。

    但他越是如此,晏怀微越明白,内中必不寻常。

    她看出来了,齐耀祖在演戏,只不知究竟是演给谁看?

    “昔年我在瓦子里做书会先生时,与你虽略有交情,如今却早已陌路。齐员外还请回吧。”晏怀微故意端起王府娘子的架子,抬手指着府门方向。

    “为夫今日来此,专为接娘子回家去。”

    “胡说!谁与你是夫妻!齐员外好大胆子,敢到泸川郡王这儿来闹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听她搬出赵清存,齐耀祖面上笑容散去,呲牙咧嘴问道:“泸川郡王?赵珝?他人呢?你有本事叫他出来。”

    “殿下正在午憩,不见闲人。”

    却听齐耀祖嗤嗤地笑了起来:“泸川郡王被官家打得皮开肉绽之事,街面上都传遍了。我的好娘子日日躲在侯门大宅里,还不知外面是怎么说的吧?”

    他忽地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外面都说……”

    晏怀微愕然失色,脱口叫道:“小吉!”

    候在不远处的小吉听得娘子唤她,赶忙跑上前来:“娘子,何事?”

    “去把郑老都管请来,告诉他,此人出言不逊,无端糟践恩王名声,让老都管着人将他打出府去!”晏怀微冷下脸来,肃穆地说。

    小吉应了一声,刚要走,却被齐耀祖跨前一步拦住了。

    齐耀祖拦下小吉去路,面上浮起一抹诡笑:“晏樨,我当然不会平白来找你讨没趣。我知道,我的好娘子聪明又胆大,单凭我一人,自然是治不了你。”

    话至此处,他抬手指向身侧那间待客小堂:“我不能说服你,但有人可以。你去看看,谁在里面。”

    客堂的门开着,冬日正午的阳光太过明亮,衬得堂内昏暗幽昧。

    此刻,从晏怀微所站之处望过去,只能看见黑魆魆的一间屋子,并不能瞧清里面究竟发生何事,亦究竟有何人。

    但晏怀微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如擂鼓,一声声敲得她掌心冒汗。

    她抬腿向客堂走去,一步又一步,直到自己也浸在房内暗影之中,这才看到圈椅上坐着一人。

    在看清那人的刹那,晏怀微眼圈通红,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作者有话说:请大噶放心,齐耀祖再蹦跶不了几天。怀微女鹅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喜欢躲在闺房写写画画的姑娘了,她已经学会如何谋划。

    ps.我偷看了一眼作者的存稿,三章之内齐耀祖必完蛋。[好的]

    第68章 夜行船 殿下,对不起

    晏怀微与母亲张五娘已是许久不曾相见。

    赵清存不在临安的那段日子里, 晏怀微不是没想过溜回家偷看一眼。可每每想到过往发生的那些憾恨之事,便又让她打消了暴露身份的念头。

    她最近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是在井亭桥畔的那间糕果铺外。彼时张五娘看她哭得可怜, 塞了一块桂花糕给她, 她边哭边将手中捏碎的桂花糕全吃了下去。

    晏怀微对张五娘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

    母亲和女儿,在这晦暗不公的世间,其实都是在摸黑前行。

    母女同处一艘夜行船,可惜一人在船头,一人在船尾。

    万幸的是,她们能同舟共渡;不幸的是, 她们隔着夜雾, 完全看不清彼此。

    也许世间大多数母女俱是如此——同在夜行船,却各在首尾一端。

    这只小船被浓稠夜色裹覆着, 世俗的惊涛骇浪不歇气地打来。小船颠沛摇荡, 使得她们都无法离开自己的位置, 也无法走向对方。

    其实她们都爱着对方,不愿对方难过,可她们之间却又隔着无法消弭的分歧。

    譬如, 晏怀微不想被“能生会养”这样的词捆住,张五娘不敢将“夫唱妇随”这样的词解开——她以为的好和她想要的好, 完全不是一回事。

    然而现在, 当鬓发斑白的母亲再一次站在晏怀微面前的时候, 做女儿的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才控制住自己, 不要嚎啕大哭。

    随着晏怀微的走近, 原本呆坐圈椅上的张五娘,从开始的迷茫恍惚,逐渐变得清明, 一双疲惫的眼睛也越睁越大。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分外眼熟的女子,哆哆嗦嗦地问:“你是……你是……谁家姑娘?”

    齐耀祖背着手,得意洋洋迈入堂内:“老泰水怎得连她都不认识了?她是您的亲女儿啊!小婿说了要给老泰水一个惊喜,小婿没诓人吧。”

    “女儿……女儿……你是樨儿?!你真是樨儿?!”

    张五娘抬起细瘦双臂,向着晏怀微颤巍巍走来。

    晏怀微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不敢再走一步,也不敢再动一下。

    万万没想到,齐耀祖为了威逼她,居然搬出了张五娘——这个卑劣的男人就这样拿住了她的软肋。倘若此刻他带来的是晏裕,她绝不会似眼下这般痛苦无措。

    可偏偏,偏偏他带来的人,是她的母亲。

    “樨儿,你跟阿娘回去吧,你别不回家,你不想嫁那齐家大郎就不嫁,只要你跟阿娘回去,阿娘去劝你爹,我们……我们再也不逼你了。”张五娘说着说着眼圈通红,满面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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