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冒牌娘子: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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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走动的男人,此时耷着脑袋、浑身湿透,犹如一只失了心魂的落汤鸡,犹如一根被折断的没了生机的树。

    而在一处不打眼的角落,谢无疆正和妹妹谢爽悲痛欲绝地哭,嘴里还时不时喊着:“父亲……父亲……”

    苏荷免不得感叹:“可怜了孩子。”

    张秀花这会儿倒是硬气得很:“对比小姐当日的处境,他们这点难处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那谢二爷也是咎由自取。”

    苏荷怔了怔,道了声“也是”。

    一道闪电划过,闷雷滚过天际。

    有人在高呼:“秋日有雷,异象也。”

    两名差役将一把大伞架在公案旁,再拿抹布将淋湿的案头椅子擦拭干净。

    不过片刻,身着官服的谢无痕便走出来,坐在了案前。

    他无暇旁顾,沉声宣读罪犯罪行,一字一顿,句句铿锵。

    苏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铿锵的语气里可知他的坚定与无畏——他终究是没表露出丁点情绪。

    宣读完众人罪行,他停顿片刻,回眸看了眼高台,好似是最后看一眼他的叔父。

    高台上的罪犯们有的在求饶,有的在喊冤,唯有谢谨仍是耷着脑袋,跪得一动不动,似眼前之景与他无干,似对这个世间无丁点挂念。

    又过了片刻,谢无痕道一声“斩”,继而拿起“签令牌”重重朝前掷去。

    签令牌“咣当”落地的瞬间,台下的人群也骚动起来。

    有人在兴奋地大喊:“斩罗,终于开斩罗。”

    有人则吓得背过身去,捂住了双眼。

    几名刽子手已提着鬼头刀走上高台,继而饮一口酒,再用嘴将酒均匀地喷洒于了刀刃上。

    又有几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刀刃上的寒光。

    刽子手举刀的片刻,苏荷看到谢谨终于抬起了头,他看着漫天的雨幕,抽动嘴角,似乎笑了笑。

    那是笑吗?苏荷不确定。

    距离太远了,她看不清。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谢谨在那一刻应是认命了,或许也是释然了。

    不过眨眼间,台上十余人悉数人头落地。

    鲜血迸射,染红了高台上斑驳的地板。

    张秀花不敢再看,背过身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仍是面色煞白、心绪难平,她好似看到来日的某一天,她和小姐、和春兰,也被姑爷拉上了这高台上,也被刽子手的鬼头刀砍下了头颅。

    她声音发颤:“小姐,咱们看也看了,要不……还是回去吧?”

    苏荷倚窗而坐,仍看着雨幕下的刑场。

    她看到谢无痕执完刑后起身离去,不曾有丁点顾念。

    她还看到谢无疆兄妹双双奔向高台,哭着要为父亲收尸,却被高台上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她轻舒一口气,道了声:“好,咱们回去吧。”

    说完起身,走出了饭庄。

    谢谨被斩,尸首被草草掩埋。

    毕竟是罪臣,没人敢将丧事大操大办。

    谢家二房陷入了诡异的平静,王月娥不闹了,谢无疆与谢爽也不哭了,谢家众人之间也不来往了,好似都想通了、受够了。

    谢无痕在执完刑的当夜回来了。

    那时苏荷刚洗漱完毕,正欲就寝,他突然推门而入,脚步无声地坐到了屋内的木桌前。

    他身上仍穿着那身官服,衣摆上还沾着些许泥点。

    数日不见,他看上去瘦了、憔悴了,下颌甚至还冒出了胡渣。

    苏荷走近他,唤了声“夫君”。

    他以手支颌,没吱声。

    她又唤了声“夫君”。

    他似突然反应过来,抬眸看她,眸中净是血丝,声音暗哑,也唤了声:“娘子。”

    她语气温柔,“夫君定是累了,先去盥室洗洗吧。”

    他摇头,“我不累。”

    又说:“这些时日太忙,没能回来,对不起娘子。”

    她笑了笑:“夫君安心忙公务便是,不用担心贫妾。”

    随即又问:“夫君可用过膳食?”

    他仍是摇头,“我不饿。”

    苏荷只得倒了一盏茶水递过来:“夫君既已忙完,接下来当好好歇息才是。”

    他目露疲惫之色,半晌无言。

    片刻后哑声问:“娘子都知道了吧?”

    他问得笼统,并未说她知道了何事。

    她却答:“贫妾都知道了。”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皇上这次下了狠手,连太子都倒了,这些为太子提供铁器之人,自然要严惩。”

    她软声安慰:“贫妾知道夫君的难处。”

    他的声音愈发暗哑:“我若不亲手斩杀叔父,谢家便没法干干净净脱身,谢家几房人都得被牵连。”

    他在解释,或者,他在愧疚。

    更或者,他在无奈——不得不如此的无奈。

    她挨近他,轻轻抱住了他,“贫妾也知夫君的苦心。”

    他不得不用自己的冷酷无情来护佑一家老小之安危的苦心。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在被两种情绪撕扯。

    她一边体谅这个男人的苦楚,一边却惧怕于他的冷酷;一边沉溺于与这个男人的温情,一边却冷冷地将自己置身事外。

    她也不得不故作善解人意来掩盖内心的撕扯。

    男人靠在她身前,沉默良久。

    良久后,他轻轻推开她,继而抬眸看她。

    他满是血丝的目光里带着温情,却也带着几份探究与打量:“娘子应该早就知道阿四手上的那本账册吧?”

    苏荷坦然答:“是,贫妾早就知道了。”

    他问:“为何之前没让阿四交给我?”

    她反问:“若阿四早一点交给夫君,结局会有不同吗?”

    他顿了顿:“或许会吧?”

    皇帝是因知晓周元泽陷害多福才生出铲除周家的决心——才借着贩铁案废除了太子,若是早一点交出账册,便不会有如此好的契机了。

    苏荷解释:“贫妾那日看到周元泽杀害宫女却能逍遥法外,故尔生出不平之心,故尔才让阿四交出账册好让那周家失去靠山。”

    她自不会道出她与周元泽之间真正的恩怨。

    他仍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这个女子看似柔弱,行事却是坚定果断;看似处处顺从,内里却有一套自己的章法。

    谢无痕不禁疑惑,他真的了解自己的娘子么?

    片刻后他疲惫地叹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再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娘子放心,周家也很快要倒了。”

    苏荷追问:“很快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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