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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夜雾与雪松》 20-30(第14/26页)
就贴上一片,能缓解一分是一分。”
程江雪勉强支着身子,看他坐在床沿上,表情肃穆,手势又很生疏地撕开暖宫贴的背粘胶,像拆解一道关乎镇村经济的重大难题。
“应该是这一面吧?”周覆完全没经验,举起来问她。
程江雪拽到手里,嗔了他一下:“你说呢,那反面要怎么贴嘛。”
她肩侧的头发乱蓬蓬的,像朵被吹开的乌云。
周覆用两根指头拂顺了一下,笑说:“我要是懂这个,你又要琢磨上半天,怀疑我是在哪儿学会的,从谁身上学会的了。”
他现在知道了。
知道她喜欢在他身上猜来猜去,知道他某个微小细节对她的威力。
那为什么以前都体会不到这一层?
程江雪沉默地贴完,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就到了眼前。
它在周覆手中袅袅冒着白汽,一股子红糖的甜香混着老姜的辛辣,丝丝缕缕地浮在帐子里。
“来,喝一口。”周覆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的唇边,“已经不烫了。”
程江雪抬头,正对上他温和低垂的眉眼。
那目光里有一种她未曾见过的,如履薄冰的笨拙和俯首,像生怕她扭过脖子不肯喝一样。
她有那么不识好歹吗?
程江雪张开嘴,红糖化开在舌尖上,甜丝丝的,咽进胃里又很暖。
“味道怎么样?”周覆抬了抬眸看她。
她点点头:“蛮好喝的,但你怎么会做这个?”
周覆说:“请教了食堂阿姨,她听说你肚子疼,比我还着急,都下班回家了,远程指挥我弄的。”
程江雪又稀里糊涂地担心:“那你怎么跟阿姨说的?她不会觉得我们俩”
周覆在她慌张的尾音笑出声:“不会!阿姨是淳朴人,没那么多心思。”
“哦。”
周覆看她恢复了红润的脸色,也有精神考虑负面影响了,这才放了心。
他又要喂一口给她,被程江雪夺过了碗:“我自己喝。”
“好,你自己喝,慢点儿。”
她捧着温热的瓷碗,白汽往上漫开,氤氲了她的面容。
喝了小半碗,大股甜暖的汤水滑入喉中,四肢也渐渐热了。
周覆把碗接过来,放回桌上:“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
“读研的时候老熬夜,生理期跟作息一起乱掉了。”程江雪说。
她用手压着床,小心地躺下去。
程江雪偏了偏头,窗外树影婆娑,他半边脸刻在灯影里,专注而温柔。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叹气。
没听见她赶,也没看她闭上眼睡觉,周覆也没有离开的自觉,赖着不动。
左右今天没人,这一层大约就剩了他们两个。
“怎么了?”周覆探身过来,“还是很痛吗?”
程江雪摇头,发丝在枕套上窸窣地响。
她说:“好多了,就是想到读研的那两年,真的好累。”
硕士阶段应该还不苦,要求也不如博士那么高,还不到让人崩溃的地步。
因此,周覆担心是有其他问题。
他皱了下眉:“是哪方面的累,导师给你压力太大,还是关系协调不好?”
“不关导师的事,是我选了不喜欢的专业。”程江雪说。
第一脚就迈错了,走得再远,再稳,也到不了目的地。
周覆点头:“我记得,你一直很喜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对吧?”
“嗯。”程江雪细声说,“可我爸爸不同意我选这个。”
她原本也没想进附中教书,是准备硕士毕业以后,在国内找个德高望重的导师,或者申请美国的高校,好继续她的博士生涯,下一步再到东亚研究院,但被程院长一票否决。
程江雪顿了下,又说:“倒不是他对唐诗宋词有殉道式的热爱,非逼着我学传统古典文学不可,而是关于文学上的分类,程大教授有他的一份刻板印象在,总认为中国古代文化自带学术正统光环。”
“现当代文学更不用说了,尤其研究方向在建国后的,简直就是意识形态的雷区。我看师姐们写论文,打开电脑以后,时刻都在默念正确的政治观,就怕哪一个观点落偏了,歪了。”
“况且研究素材就那么多,鲁郭茅巴,祖师奶奶张爱玲,再加上一个沈从文,已经被翻来覆去地写烂了,无论从哪一个刁钻的角度出发,查重率都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她的气血还不足,声音软绵绵的,带了一点不难察觉的鼻音,又轻又慢地说着。
周覆并不插话,静静地坐在一旁听。
他连椅子也不挨,就这么侧过身子贴着她,离近一厘米都是好的。
周覆完全能猜中她的念头,他笑说:“所以一毕业就进附中,包括来咱们镇里支教,都是程老师循序渐进的反抗,不喜欢的专业就不读了,不高兴的工作就不干了。”
她身上盖着一张柔肤薄绒被,本来困倦极了。
但今晚的夜色太好,也太宽容。
宽容得让人生出错觉,仿佛一切的脆弱都有地方安置,一切的错失都还有机会弥补。
在这片难得的宁谧温软里,程江雪一时竟舍不得睡。
她半边脸贴在发梢上,水盈盈地望着他:“对啊,毕业后我爸还问我,你怎么又不读博了?都给你联系好了导师。”
“你怎么说?”周覆抚平了她手边的被子,他问。
程江雪哼了声:“我说,你劝别人找死就算了,怎么还劝自己的女儿?”
“程院长没恼火啊?”周覆没有忍住,勾了下唇。
她咳嗽了两声,摆摆手:“没有,他就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我越长大越没礼貌,敢这个样子跟他讲话了,没大没小。”
“这不怪你,当维持自我观点和服从父母管教之间起了严重的冲突,谁都需要宣泄。你爸爸不该在你身上找原因的。”周覆替她拍了拍后背。
鹅黄的淡调灯光里,程江雪的脸上浮出一种久违的依赖。
爸爸不是一直想知道,她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吗?答案就在这里。
她就是听了太多这样无条件的安慰和支持。
周覆又问:“那后来,他也没有醒悟过来,你为什么这么说吗?”
提到这个就齿冷,程江雪说:“他从来不反思自己,只会跟我妈妈告状,说是我不听话,不懂得大人的苦心。不逼我读博以后,他就开始让我相亲,每个月都有人选,烦得要死。”
“哦,那还挺密集。”周覆的喉结咽了下,默默吃下一缸醋。
请问这是个什么转折,啊?
他是想听她讲委屈,讲憋闷,引着她把这几年积压的、被忽视的感受纾发出来,省得堵在心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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