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臣: 97、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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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坐在竹屏风后的偏厅中,靠近角落的阴暗处放着一把竹制摇椅,椅子?上躺着一个黄白游长?衫的男子?,他双眼处敷着白布,人?正靠在椅背上,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嘴唇微张,呼吸深重绵长?,像是睡着了。
    兰言诗在竹屏那端翻找火折子?,弄出了轻微的响动,惊醒了那公子?。
    “老头儿,是谁在敲门?”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入睡前,龚老为他的双眸敷药时,被阵阵如急雨的敲门声打断。
    这里是后院偏厅,他们只能依稀听见叩门声,却听不清是谁的声音。
    龚老并未急着开门,而是为他将药泥一一敷好。
    每当父亲让兄长?教训他时,他与?兄长?并非实意相残,心照不宣,这不过?是父亲的意愿罢了,兄长?下手有分寸,可这回,不知是否借机报复他流光阁欺吻兰言诗,下手格外?狠,致使他双眼暂时失明,可也?正因如此,父亲便不再追究周雍之死……
    他以为龚老回来了,于是开口问道,这院子?,若是没有龚老的允许,旁人?贸然闯入,在窥探秘密前,就会?暴毙于他在各个角落布下的剧毒、或者毒物之口。
    兰言诗听见这道冰凉磁性的声音,微微愣了半晌。
    她绕过?屏风,一眼望去,看清了躺在竹摇椅上的人?,心跳慢了半拍子?。
    这世间能令她一眼望去,情绪猛烈起伏的男子?,一个是程迦,一个是程释。
    今日他穿了少见的黄白色衣衫,躺在角落的竹椅上,乌黑的长?发四散,颇有一番病美人?的风韵。
    她定?定?地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的双眸处,这人?,又受伤了。
    在她走进偏厅的时候,程释已经发现了此人?并非龚老,他虽眼不能视,但白布之下,杀意渐露。
    那人?的脚步很轻,但并不像内力高?深的行家,除非是个女子?。
    就在他竹椅旁,放着一个磨铜狮形兽耳香炉,炉子?中燃烧着一支线香,白雾袅袅,玄参、松针香味盖住了脓性的血腥味与?药味。亦盖住了她的天生的女儿香。
    他的手已悄然伸至腰后,摸到了藏于腰带中的尖刀,这是特制的杀器,掌心半大,形如刀,轻如翼,飞刀射出,被杀的人?不会?感?到□□被撕开的痛感?,更不会?尖叫,中刀的感?觉就像是一阵柔风拂面,若从背后出手,那人?走出好几里路,直至血流,才会?倒下。
    他的手背上的青筋弓起,正准备法?发力,然而那人?忽然开口,那宛若天籁的声音,让他呆住,他听到她问:
    “你的眼睛怎么了?”
    程释听到她的声音,没有再装入睡,他半坐起身,虽然布掩住了眼睛,但嘴角的笑意无法?遮掩,他惊喜又不敢置信:“娉婷?”
    这亲密的叫喊声,仿若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怨恨纠缠。
    兰言诗对于程释的眼伤不为所动,冷冷开口。
    上次相见,是牡丹时节,此人?一身风流,将她放于他的腿上,占她便宜从未手软过?。她对他,抱有世上最大的偏见。
    “你在关?心我?”
    这人?,见到他的第一句,就问他怎么了,这是,关?心吗……
    “眼睛看不见了,脑子?也?不清醒了,我怎么可能关?心你?你想多了。”
    她的话仿佛在跟他赌气,程释听后笑了笑,这个笑容比起方才那个,要温柔很多,只听他柔声说:“娉娉,兄长?欺负我。”
    程释这是在暗示他的眼睛是被程迦弄伤的,但兰言诗并不相信他的这番话。
    “你兄长?若是教导你,你好好学便是了。”
    程释被她这话给激的,腾地一下子?站了起身,“你怎么如此偏心?我和兄长?不都一样长?着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两张嘴吗?”
    他是真的被气到了,气到嘴瓢,合着在这丫头的心里,无论程迦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还?以为她看见他双目失明,会?心疼,会?好好安慰她。
    早知如此,当初在流光阁,就不该管她,让她瞧瞧,程迦是否会?出手救她!
    兰言诗被他吼的心虚,声音也?跟着变小:“我不提他了便是,你既又受伤了,就要好好休养,脾气也?好些,心平气和,才好得快。”
    “你少提兄长?我便好得快。”
    “是你先提的。”
    “……”程释咬牙切齿,“我跟你说他,是想让你心疼我,不是让你站在他那边,懂吗?”
    兰言诗委屈地答了一声,又道:“那你直接说疼便是。”
    程释捂着胸口,像是被她气坏了,“你别说话了,我怕眼睛没好,就被你给活活气死了!”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兰言诗嘟囔一句,仗着他看不见,目光死不忌惮地盯着他的脸庞,瞧了又瞧,想起白布之下,那一双勾魂摄魄的琥珀眼眸,尤其是当他内心有所图谋时,眼里的光,像撒了金光的河面,夺目耀眼,她一边觉得瞎了可惜,一边又觉得瞎了挺好,“你的眼睛,以后当真看不见了?”
    程释又躺回了摇椅上,双手往头后一枕,颇有些潇洒肆意,他嘴边挂着一抹邪魅的笑,语气一改方才的怒气,贱兮兮地说:“不好意思,让娉婷失望了,最多七日,爷又能瞧见了。”
    空气中静了片刻,接着,他听到了有人?摔门而去的声响。
    他脸上的笑意仍旧不减,虽然龚老每次弄的药,都让人?痛的死去活来,但,一和她斗几句嘴,他就觉得一点?都不痛了。
    -
    兰言诗跟程释说话的这会?儿时间,龚白敛已经抓好了泡药浴用的药材,整整一木盆,其中甚至还?有几条红足蜈蚣,在药材里钻来钻去,瞧着让人?头皮发麻。
    至于烧热水的事,他指挥兰坯自己去做了。
    兰言诗急忙出了房间,就是因为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声,父亲一找她,她立刻就把程释扔在一旁了。
    出门后,还?特意将屋门关?得严严实实,时间匆忙,她尚未来得及问程释,他与?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
    父亲与?程释的关?系不和,为了避免二人?发生冲突,她还?是选择了,而且龚老也?没主动提及程释在这里,所以……还?是不让父亲知道程释就在里面比较好。
    等她帮忙父亲烧完热水,又被龚老指挥去分拣药材,将父亲的要用的一个月的药材包好,等她再回到那间房时,程释已经不见踪影了,唯有玄参香静静燃烧,铜炉里多了一撮香灰,兰言诗站在半开的窗前,握着他遗留下的带血的白布,暗自担忧,这人?,双目失明了,如何逃走。
    兰坯泡药浴的时候,龚白敛也?在房中,老头子?喝着兰言诗泡的茶,欣赏着兰坯泡在浴桶中痛不欲生的模样。
    “小兄弟,你要是受不了,就立刻出来,老夫不会?笑话你的。”
    兰坯坐在离他一丈远的浴桶中,热雾涌动,他的双手握在木桶边缘,从手背至手臂,青筋暴起,像是无数条蚯蚓在皮肤下攒动,手指僵硬,甚至插进了木桶里,因痛苦不堪而抓挠着木板,指甲的缝隙里已经冒出了血渍,他的额头上密布着汗珠,嘴里咬着一块白布,面部肌肤抽搐不止,难以自控。
    龚老的药,最初的感?觉是刺痛,接着是密密麻麻的刺痛,后来浴桶的水让他感?觉越来越烫,那些痛觉也?被无限放大,让人?难以忍受,仿若着了火的蜈蚣,沿着他的血肉,撕咬着他体?内的每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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