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独占帝心: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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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果然早就锁严实了。

    里头却还有宫人的语笑声传出来,可见这道门只是专程用来防人的。

    徐得鹿打开门,小心觑了眼皇帝的脸色。

    这已经是陛下第二次被关在乘鸾宫外了。

    皇帝宴后并未来得及换下大宴的衮冕,一身威严的龙衮就这么出现在门口,庭院里的欢声顷刻冻结,或坐或倚的宫人们像是同时被定住了一瞬,只知直瞪瞪看着皇帝,一息过后,才一个个着急忙慌地低眉敛目、肃正仪态,上前见礼。

    萧放掠过一眼,确认青簪并不在人群的簇拥之中,问道:“你们主子是歇下了?”

    宫女先答了声未曾,旋即却又慌张改口:“是,主子回来后就歇下了。太医也已来过,但奴婢们不敢叫醒主子。”

    萧放哪还不懂,

    这是有人早做了交代。

    可他没想到,她竟连他派去的太医都不肯用。

    她这脾气一旦起来,还真是由着性子胡为,连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皇嗣也不知顾惜了。

    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

    他阔步往殿内走去。

    然而最里间寝息的内室与外头还有一道隔扇门,此刻已被插上了木栓,从外头是没法打开的,皇帝伸手拉了两下,纹丝未动。

    当真是千防万防。

    堂堂帝王之尊,竟沦落到与窃贼盗匪一般的待遇。若非他心思一惯隐晦,未必还能如此面色平和地叩门。

    “青簪?”

    然而任凭皇帝怎么叩门,里头的人却都不作回应。屋子里也不见光亮,只有冷寂的黑色透出窗纱。

    皇帝的所有举动都石沉大海,就好似他对着使劲折腾的不过是一座空阁。

    可他知道她就在里面,且一定还没睡。

    以她的性子,今夜绝无可能安枕,不哭鼻子就不错了。

    片刻后,他故意冷了嗓音道:“你有孕在身,又是朕放在心尖上的人,朕不会动你。但你假传朕的口谕,此罪绝不能姑息,不可教任何后人效仿。”

    屋子里终于有了一点轻微的细响。

    萧放笑了。

    他继续道:“未曾劝导阻止,原是你宫中人失责。不若朕每在这里站一盏茶的功夫,就罚一人、杀一人,卿卿以为如何?”

    这回里头的人却似分外沉得住气,对这狠话一味抱以无动于衷的安静。

    萧放也不急,悠悠在门外踱步,声音越发凛然清寒:“卿卿是铁了心不想见朕,连他们死活也不管了?还是觉得朕不敢,不会?”

    “就从——她开始。”他似乎挑好了人选,“来人。”

    一声落下,门应声而开。

    青簪凄白着脸,似乎万般不情愿,却又不得不现身,劈头便是一句:“陛下何时竟成了这样暴虐嗜杀的昏君。”

    可待那双缀着米小的联珠真正踏出雕花木门,她才愕然看见,眼前除了皇帝分明空无一人。

    一个宫人也不在,皇帝是在喊谁,又能处置谁,从头到尾,分明就是在诓她诈她而已!

    终于如愿见着了面,萧放自不会计较她出言悖逆。尽管那张清绝的脸上只有懊悔、愤怒之色,甚至还有淡淡的嫌弃,他却仍不忍错过一眼,只觉她是眉眼生动,可怜可爱。

    其实早在与她一门相隔之时,他就已经无法动怒了。

    “朕是昏君,卿卿又是什么。”他朝人微微挪步,找回了几分从容的姿态,品评道:“这么容易上当,可见卿卿不想见朕的心也不够坚定?”

    青簪总觉得皇帝是故意想让她更恼,引她失态,抿紧唇关,倔强地不肯说话。

    皇帝便也只这么看着她,仿佛她一直不说话,就可以这般与她待到地久天长。

    “陛下还来做什么?”青簪颦着眉终于问。

    皇帝凝眸半晌,只道:“想见你。”

    青簪听了却只觉讽刺,她与他之间的嫌隙又不是寻常的小打小闹,他难道还指望她待他之心,仍如愚昧无知、不明真相时一样吗?

    娘亲在九泉之下怎能瞑目!

    一想到哪怕真正对先帝施以援手的人遭到了残忍的迫害,哪怕皇帝明明知道真相,他却仍会为了可笑的面子、声誉,选择去维护杀人凶徒的功勋。

    她就会一遍遍想,娘亲真是不值得!

    况且若不是为了救他的父亲,娘亲也许就能带着她一直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不会被段家人找到,更不会枉死。

    她就有家了。

    这么想着,眼睛不免又氤氲开几分湿热,青簪再不愿教这副心酸面苦的样子白给人看笑话,扭身就要回屋关门。

    皇帝当即手疾眼快地伸臂一拦。

    那只金尊玉贵、指点江山的手就在两扇门之间遭到狠狠的夹击。隐约还有指骨和门硬碰硬发出的瘆人闷响,皇帝的手背立竿见影地红了一大片,

    青簪心头一跳,却没有立刻被吓退松开手。

    她继续关门,妄图能令他吃痛撤后,可皇帝也不缩手,竟是彻底与她较上了劲。

    青簪今日的罪名便又加了一桩——蓄意令龙体受损,直是罪不胜诛。

    皇帝说要杀她宫里的人,想来即便当真动手,也不算师出无名。

    可她又能如何?青簪狠下心再用力,却又只觉无力、不敢有力。最后被逼得欲哭不能,恍若窒息,只能怒声喝道:“萧放!”

    皇帝冷不丁被人直呼其名,眼睑半眯,笑了:“好听,再叫。”

    青簪被人这不当回事的戏弄之词弄得几乎崩溃。

    她是鸟雀、是蝼蚁,所以她的反叛,她的挣扎、她的绝望,在他看来根本不必当回事,兴许不过是无聊时的逗乐。皇帝之所以穷追不舍,可能也只因为从没有人敢对他这般不敬,觉得新鲜而已。

    她冒着砍头的危险,也不过是给他的帝王生涯增添了一丝聊可回味的情趣。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知道真相,他所谓的爱惜回护也只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权衡利弊之时,就可以轻易舍去。

    青簪捂住隐隐作痛的腹部,只觉浑身冷得像浸在了数九寒天的池子里,池水直要把骨缝一寸一寸都冻得碎裂,教他随意一敲,就可以化为齑粉。

    她怎么能对一个与自己悬若云泥的掌权者存有痴心幻想?

    她滑下手,仰头抹掉了脸颊上一滴已不能抑的清泪,颓然闭眼道:“陛下一定要与妾如此,让妾难堪吗?妾深信过您,也依赖过您,如今一身所有皆您恩赐,所以无法对您恶语相向,无法为母亲申说冤恨,只能恳请陛下从此就当妾殁了,两相清净……妾与陛下,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当她殁了?两相清净?

    不知谁被她这般痛咒自己的话气到伤到,还是因她将过往的情意贬损得一文不值,将帝王的真心踩在了脚底,皇帝也不禁生出满腹的嗤讽。

    可才生起的一点帝王威焰,又在看到那滴眼泪之时,彻底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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