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珠: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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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耶?”

    盛菩珠怔怔望着,喉咙里的酸涩漫上来,几乎是本能地摇头:“不冷。”

    盛居庸望着看似平静的江面,自顾自地颔首:“夏日里,是好一些。”

    “阿耶……”盛菩珠呢喃着,想要走近一步。

    盛居庸朝她挥了挥手,和煦道:“莫要往前了,回家去。”

    话音未落,方才还平静的江面陡然掀起狂风,白浪滔天,冰冷的海水裹挟着寒意,眼前景象骤然模糊变幻。

    海上风浪实在太大,盛菩珠什么也听不清,她看到海水倒灌,看到山崩,滚滚而下的泥石流,像是要把天地都淹没。

    海浪混着泥土,扑面的咸腥,像是要把她淹没。

    盛菩珠仰起头:“那阿耶呢,要去哪里,不跟我一起回家吗?”

    盛居庸声音变得轻,眼神愈发温柔:“不了。”

    “他来接你,你回家去吧。”

    他?

    盛菩珠茫然四顾,四周只有茫茫潮雾:“谁?”

    盛居庸手臂抬起,指向一个地方:“你家三郎。”

    盛菩珠顺着那方向远眺,仿佛透过迷雾,看到了巍峨高耸的长安城,在虚幻中勾出模糊轮廓。

    “回去罢。”

    盛居庸的身影像是要融在雾中:“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海潮退下,盛菩珠感觉自己好像被风吹了起来,远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觉得热,像被烤在火里,眼角不断有泪水渗出,还不时发出破碎呓语。

    “别走……”

    盛菩珠醒了,在黑暗中浮沉不知多少时日,漫长的跋涉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勉强睁开眼帘,但视线是模糊的,人影晃动,也不知是谁喜极而泣。

    意识初初回笼,她最先感受到的是挣扎不开的闷热。

    帐子里汤药味很重,周遭像是拢着一团驱不散的躁意,带着暑气的风,拂过皮肤,非但没能带来

    凉爽,反而更添黏腻。

    “热。”盛菩珠咕哝一声,扭着腰想起来。

    身上滚烫覆着薄汗,小衣湿漉漉地贴在背上,十分难受。

    只可惜实在躺得太久,手脚都是僵的,略一动弹,身体里的每一寸骨头酸软如同被抽去似的。

    手腕很重,应该是缠了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她虚弱的脉搏上。

    盛菩珠偏过头,视线望过去。

    圆润莹白的珍珠链子,正绕了几圈静静贴在她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上,珍珠大小均匀,泛着月辉似的光泽,无端令她心安。

    这串链子,盛菩珠再熟悉不过。

    自有记忆起,每一次病得厉害,阿娘就会把珍珠链缠在她手腕上,好像这样,她就能得到神明的庇护,岁岁安康。

    盛菩珠望着手腕上的珍珠链,怔怔出神,苍白的唇勾了勾,她想伸手去摸,才稍稍抬起来,就被另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乖,不要动。”

    “云灯大师在替你把脉。”

    盛菩珠这才注意到,屋子里站了很多人,杜嬷嬷和耐冬她们抱头痛哭,寿康长公主眼睛也是红的,阿娘和家中婶娘,还有祖母、兄长以及妹妹们都来了。

    “我……”这是怎么了?

    盛菩珠说不出话,几番睁开眼睛,又累得像是随时能再次昏睡。

    云灯大师重新写了方子,交给一旁的严嬷嬷,道了声佛号:“盛娘子是有福之人。”

    屋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出去,寿康长公主什么也没说,只是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等人都离开,谢执砚在盛菩珠榻前站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屈膝,把人扶着抱起来。

    他照顾人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力道正好,动作也轻柔,盛菩珠浓密的长睫颤了颤,因为睡得太久,杏眸里雾气弥漫,是茫然的模样。

    “我好累。”

    “从登州回长安,路途实在太远,你把我抱在马背上,颠得好难受。”

    谢执砚声音压得极低:“菩珠醒了吗?”

    盛菩珠眨着眼睛望着帐顶的承尘,呆愣许久,像是终于才发觉自己还陷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并未完全抽离。

    她抓住谢执砚的衣襟,软弱无力的嗓音:“醒了的。”

    “梦见登州了?”谢执砚问。

    盛菩珠指尖用力,把头埋在他怀里,闷声道:“嗯。”

    “梦见阿耶了,还有许多人。”

    “你来接我,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走。”

    “谢执砚,你好凶啊,在梦里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谢执砚凝视着盛菩珠苍白如纸,脆弱如薄瓷一样易碎的身体:“委屈了,你就凶回来好不好。”

    “怎么样都可以。”

    盛菩珠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冷香:“身上难受,我想沐浴。”

    大病刚醒,实在不适合沐浴。

    谢执砚没有心软:“沐浴不行,我替你擦擦?”

    盛菩珠脸颊鼓了鼓,抿了一下唇,在害羞和难受之间纠结片刻,勉为其难答应:“嗯。”

    谢执砚从浴间端来温水,盆沿搭着雪白的巾帕,铜盆就放在榻旁的春凳上。

    帕子浸湿,拧得半干。

    等擦拭完毕,谢执砚取了干净的单衣为她换上,看似平静的神色,唯有微滚的喉结,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时辰还早,困吗?”

    “嗯,还是有些困,好像怎么也睡不够。”

    盛菩珠往床榻里侧挪了挪,很大方地让出一个位置。

    谢执砚在她身旁躺下,长臂伸过去,小心把人搂进怀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郎君。”

    “近来很辛苦对不对?”

    盛菩珠抬起手,动作很轻很慢,她一点点抚过谢执砚利落的眉眼轮廓,指尖肌肤犹如一片初融的雪,带着未褪的病气,最终停在他下颌新生的青灰胡茬上。

    那触感粗粝,微微刺痒。

    她像是被吓到,蜷缩一下,又缓缓贴上去。

    沿着谢执砚紧绷的侧脸,极轻地向上攀移,完美无瑕的眉峰,高挺的鼻梁,纤长浓黑的睫毛,最后冰凉的指腹,落在那两片总是紧抿着,看着很是薄情的唇上。

    “郎君怎么不说话?”盛菩珠像小动物一样,在他颈间嗅了嗅,是澡豆的淡香,他应该是替她擦身后,去浴间沐浴过,只是来不及把胡茬刮干净。

    盛菩珠感到心疼,祖母离世,他只会比她更难以接受。

    她学着谢执砚之前吻她的样子,在他脸颊亲了亲,似乎觉得不够,又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很快留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痕。

    “可以这样吗?”盛菩珠下巴抬了抬。

    谢执砚依旧没答,只是呼吸骤然一窒。

    他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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