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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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找个人联姻。

    他一直不置可否,不赞成,但也没再跟他们起剧烈的争执。

    直到某个深夜,他躺在阳台上星空下,被照耀在泳池水光上的月色刺痛眼睛,看到孟昭白天的留言——

    她在哈佛参与了一些从没见过的新项目,每天都有新启发和新想法,她跟他讲学校的经历,兴奋得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子。

    就那么个瞬间。

    谢长昼忽然觉得,非常恨。

    恨自己沉疴久治不愈,恨身边的人明明已经拥有很多,但却永不知足。

    人的欲望没有止境,他退后半步,别人就会拿着诱饵跟进半步,诱惑着问他:你不想要吗?这是很好的东西,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再退一步,就能把手中所有资源的利用率发挥到最大。

    谢竹非和谢晚晚,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地退后着,妥协的。

    谢长昼意识到一些错误。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认为,家人之间不可分割,跟谢竹非或祖父站在一边,大家属于同一个阵营,就会拥有相同的利益立场。

    但事实上,哪怕同一阵营,他们也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刻。

    他跟家人关系紧密,但并不意味着,他必须像谢竹非和祖父那样活。

    所以。

    他需要的是更大的话语权,以及能跟谢竹非,甚至祖父,抗衡的力量。

    能……让孟昭可以好好地,留在他身边。

    他将原定的手术日期,往后推了两个月。

    然后,毫无征兆地,以一种极其强势的姿态,与谢竹非对立起来。

    家族内部本来就正处在划分阵营的混乱时期,祖父底下好几个亲信原本就是谢长昼的人,他这么一搅合,把谢竹非原本的打算全打乱了。

    谢竹非以为谢长昼和孟昭已经分手,谢长昼干脆顺水推舟,逐渐降低了跟她联系的频率。

    他一旦下定决心,下手速度比谢竹非还要快且狠。

    这场小范围的高层动荡终结在年底,尘埃落定的新年夜,谢长昼的身体在连日高负荷的工作压力下不堪重负,在家中犯病昏倒,被送到医院抢救。

    医生想按原计划给他做更换瓣膜,但他身体情况太差,并不是做手术的最佳时机,只好在医院拖时间。

    一直等到翻了年,一月底二月初,才更换了机械瓣膜。

    按理说这手术很成熟,恢复期顶多一个月,可他硬生生花了别人一辈的时间,才能下地行走。

    中途有很多次,他想跟孟昭说一声。

    可是,说了又能怎么样。

    他术后反应比别的病人都要大,三五不时眼前一黑,睁眼就又在特护病房。香港到波士顿的直飞航班要十几个小时,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坐不住。

    他没法去找她。

    如果这些事情全告诉孟昭,她肯定会立刻赶回来。

    但是,然后呢?然后他要她放下学业,一直留在香港,陪着他康复吗?

    光线昏昧的病房内,谢长昼沉默很久,自言自语似的,徐徐地,低声说:“也不怪你。”

    他轻声:“有好几次……我也觉得,我应该是要死了。”

    做手术的前一天下午,他连日昏沉的脑子忽然清醒了。

    病房里阳光融融,他情绪平和,呼吸顺畅,明明前一天才犯过病,一觉醒来,却觉得浑身上下充满力量。

    南方入冬,窗边树木也秃了,一树枯枝。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脑子里浮现这样的念头:

    以前家中老人去世,似乎也会有这么个阶段。

    在他们嘴里,这是不是叫,回光返照。

    他沉默一阵,招手叫人:“辞树。”

    赵辞树:“哎。”

    听说谢长昼要做手术,他千里迢迢从北京赶回,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好友又幽幽地道:“你陪我去趟青檀寺吧。”

    赵辞树被吓一大跳:“你不是认真的吧?你糊涂了,你知道青檀寺离这里有多远吗?”

    开快车也要三个小时,且上山没有车行道,只能走上去。

    赵辞树觉得,以谢长昼的身体情况,可能还没走到山脚,就要被拉去急救。

    然而谢长昼只是望着窗外枯枝,沉默一会儿,哑声说:“我今天,可以走。”

    赵辞树犹豫:“但是……”

    “辞树。”谢长昼抬眼看他,唇角没有血色,近乎郑重地,对他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就这一件事,算我求你。”

    南方寒冬已至,春日尚未来临。

    山顶朔风凛冽,谢长昼撑着手杖向上走,直到很久以后,也不太能想起,当时的自己,是怎么爬到了山顶。

    寺前一百零八级石阶,他觉得,那是他能为孟昭做的最后一点点事。

    他很早就写好遗书并给律师做过公证了,北京那套粉色房子是她的,por也是她的,他想给她的远不止这些,但站在寺前,被佛祖垂眼望着,他又觉得。

    好像只能如此了。

    这一生岁月漫长,动心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留给他的,是很多年的思念,和很多年的耿耿于怀。

    到头来。

    仅仅是留不住,仅仅是意难平。

    病房里夜灯光芒弥散,谢长昼的思绪飘忽着,游移着,忽近忽远。

    孟昭哭了一会儿,后来似乎又跟他说了一些话,但他的注意力开始涣散,开不了口,没有回复。

    护士敲门走进来,提醒向旭尧:“太久了。”

    向旭尧连忙躬身,拿起手机:“昭昭,二少得休息了。”

    他话音刚落,谢长昼的手再一次艰难地抬起来。

    向旭尧会意,连忙将手机听筒靠近他的脸。

    “昭昭。”谢长昼缓了缓,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哑声说,“我休息一下,会来找你的,你别怕。”

    孟昭擦干眼泪:“你别来找我了,我去找你吧。”

    谢长昼没接话。

    他失去力气,手却没有放下,很久很久,哑着嗓子,低声道:“昭昭。”

    他说:“极昼又快要来了。”

    孟昭再一次涌起想哭的冲动。

    她说:“我知道,谢长昼。”

    极昼将至。

    你我的长夏,永不凋零-

    六月初,孟昭回到波士顿,飞快地处理掉手上的学习和工作,实在处理不掉的,她疯狂找人交接。

    室友问:“你干吗去?”

    孟昭头也不抬:“回国结婚。”

    六月中旬,她跟导师请了假,想要订机票回国。

    二零一九年夏天,南方沿海不太太平,香港忽然暴乱。

    这种暴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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