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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酸枣树》 11、兴民国初现新气象 枣树滩李九遇救星(第1/3页)
乡下人得到消息的渠道单一,且多是道听途说,往往听到的消息都已走样变形,查无实据。不过这次从县城传来的消息却很实在,因为这确实是一个改天换地的大事件。县城里原来的县太爷被革命党赶走了,新上任的县太爷改名叫,就连国号也改为“中华民国”了;皇帝也下了龙庭,后来又迁往东北老家去了,在关外把国号由大清宣统改为满洲国了。秦安县东乡里的一切还是照旧,赵员外还是保长,城里“万顺马”的掌柜马云飞头上多了一个“县参议”的头衔。董承嗣成了“万顺马”派驻西安商行的三掌柜。
进过城的乡下人除了害怕被街上偶尔巡游的一帮青年剪掉辫子之外,似乎再没有与之前有什么大的不同。不过后来很快民国政府给当地带来了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首先,用不到两年时间,修造了一条从西安经宝鸡、天水、秦安、通渭、定西、榆中直达省城兰州的公路,路面铺了黄土、石灰、砂石混合而成的三合土,能跑汽车,能走大马车。这条公路从南向北贯穿了秦安县城,在跨越南小河时修造了一座石拱桥,修桥的石料取自县城北边十里铺的琐子峡,全秦安县的上百个石匠们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开采制作石料,又动员了十里八乡的青壮年轮流出工搬运修造。据说大桥的设计参考了河北省赵县洨河上赵州桥的式样。只不过乡民们谁也没有见过赵州桥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只是觉得这是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桥了。
竣工典礼的那一天,亲自主持仪式,请了天水行署的专员剪彩;政府官员与四乡绅士做嘉宾,这些全县的头面人物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多人。政府的官员们一律穿的是制服(后来知道那叫中山装),而四乡来的保长绅士们还是身穿长袍马褂,他们认为这么隆重的仪式上还是穿上长袍马褂更加庄重。十里八乡来看热闹的人比正月里逛凤山上泰山庙庙会的人还多。
唯一的缺憾就是这条公路上走的汽车却非常少,有时一整天也见不到一辆,这让那些起了个大早,赶了几十里山路专门去看汽车的乡下人很是失望。秦安县城里的马车倒是不少,出了南城门通往云山梁的盘山公路上,常有马车吃力地爬山,车把式们在陡坡路上甚至自己跳下马车,一边吆喝,一边自己帮着马拉套。时常弄得车把式们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载重的马车下坡时也不轻松,车把式们嘴里不停地发出“吁!吁!”的召唤,双手扳着刹车柄,那刮在马车转轴上的榆木块和轮轴摩擦,发出悠长的“嘎吱—嘎吱”声。马车只要上了云山梁顶,路面就变得平缓起来,拉车的马儿和车把式们都会松一口气。到了云山镇,车把式们一般都会打尖休息,品茶聊天,给马儿喂草料,检查马掌铁和索具。
“万顺马”商号有六辆马车,来往于天水——秦安——通渭和马营之间,在沿途小镇都设有小店铺,车把式们一路都有吃饭、休息、住宿的地方。这在秦安县里真是首屈一指,人人仰慕。赵员外只有一辆马车,就跑个县城——村庄和兴丰梁上的曳湾集市之间。拉粮食,运柴草和水果蔬菜等农产品。虽说走趟县城也就三十里路途,花两个多时辰,不过乡下人一年中也很少去城里,因为他们的生活所需基本上都能自给自足,极少去城里购物。很多日用器物在本乡就能买到,比如,本乡的康坡村就烧制陶罐、陶碗、陶盆、面鱼盆、坛子、酱缸,大大小小,形形,成龙配套,且又极其便宜,还多是用粮食、洋芋,自己织的土布等进行交换。针头线脑之类有走街串巷的小货郎送来。县城里虽说有了汽车,可亲眼见过汽车的,在每个村庄里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黄红天也听说了城里的变化,心里也想着看看外面的世界,因为他自从来到这世上的十六个年头里,最远也就赶着羊群去了一趟兴丰梁上的旧集寨、曳湾集,路程不过三十里。可是,他总感到实在脱不开身,那七八十只与他朝夕相处的羊们,实在离不开他,还有住在堡子里的张老头,晚上别说打更了,就连自己上个厕所都非常吃力,如果没有黄红天每天给他半碗羊奶,恐怕他的坟头都长满青草了。
这年冬天的一个早上,黄红天照例早早的起来,给张老头挤了半碗羊奶放在了他的床头,自己到堡院中靠东墙的一个小棚子里烧了一大锅谷子面稀粥,当锅里的粥滚开之后,他就用瓦盆把谷子面稀粥舀到一个长条形石槽里。又掺了几瓦盆凉水,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在石槽里搅匀了,等凉了一会儿之后,他就把两根手指伸进去石槽的稀粥里试了试温度,然后就走到羊圈门口,打开栅栏门,用一根自己常拿在手里,磨得光滑油亮,透着血色的酸枣木鞭杆“梆!梆!梆!”连续而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这时羊圈里发生了一阵骚动,几只哺乳的母羊带着自己的小羊挤到了门口,排着队,昂着头,从黄红天的身旁很骄傲地走向了石槽边,走在最后边的是这群羊中的头羊,它有两只盘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角,把耳朵圈在中间,身形高大,体格健硕,赛头小驴;头羊很沉稳地走到门口,侧了一下头,用角蹭了一下黄红天的大腿,舔了舔黄红天的手,黄红天用手捏捏头羊红红的耳朵,拍了拍头羊的脑门,算是回礼。栅栏门从头羊的身后关上了,头羊走到石槽边时,几只母羊已经把嘴伸进石槽里,连气都不换地一通畅饮,饮完之后就领着自己的小羊到堡院里溜达去了,小羊羔们在身旁又蹦又跳,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石槽里的稀粥已经一滴不剩,这时黄红天向烧过粥的锅里舀了一瓦盆水,用一个老笤帚疙瘩在锅里涮了几下,把所得到的涮锅水与锅巴的混合物都舀到了石槽里,他又返回身去从屋里的一条布袋中捧了一大捧麦麸撒在石槽里,用手中的酸枣木鞭杆搅动了几下,头羊这才把嘴伸进石槽里,吧唧吧唧有吃有喝地享用了他的特殊加餐。这时,在堡中溜达了一圈的母羊们又来到石槽边,把石槽舔得干干净净。
黄红天备好自己一天的干粮:一小口袋炒面,几个炕洞里烧熟的洋芋,两根胡萝卜。他把这些食物分开装在两个小口袋里,用一根布带扎好,一前一后搭在肩上。打开羊圈的栅栏门,羊群就跟着头羊,如同出征的大军,按次序走出堡门。一天的放羊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西北山区的冬天里,放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苦,也没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那样的浪漫景象,而是完全凭着牧羊人的耐心,对羊们的感情,对这片土地的熟悉,才能把羊们领到能吃饱肚子的沟沟峁峁里去。
在这多年的牧羊生活中,黄红天从放牧十几只羊开始,随着岁月的增加,羊群也不断扩大,他的放牧范围也由近及远,一圈一圈地扩大。现在方圆三十里的地界里他都去过了。今天,他准备去兴丰梁东边的枣树滩放羊,来回将近三十多里地,虽说路是远了点,可是那儿地势开阔,又是阳坡,干了的草叶柔软细密,羊们最喜欢吃。在平常的日子里,黄红天刻意不去附近的几个山沟里放牧,因为那几个距离近一点的山沟是留着刮风下雪,天气状况不好,或特殊情况下应急的,跟“兔子不吃窝边草”是一个道理。
羊群顺着堡门外唯一的盘山小路走下来后,黄红天就挤到了羊群前边,把自己背的东西搭在头羊的背上,然后在空中甩了两个响鞭,自己走在前边,领着羊群走出山沟,过了南小河的冰桥,进了对面的山谷,顺着山谷的羊道(放牧羊群的过程中,由羊群踩出的羊和人都能走的路)边走边放牧,土狗大黑跟在羊群的最后边,把那些只顾低头吃草,脱离羊群,拉在后边的个别羊们驱赶进羊群里。
还不到晌午时分,黄红天已经和羊群到了枣树滩。乍一听这个地名,就以为这里满是枣树似的,其实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十来棵酸枣树,几棵长得大的,虽然有大腿粗细,但都长得拧七扭八,树皮粗糙,遍布裂纹,疙里疙瘩,连砍柴的人也懒得动一指头,真是丑极了。这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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