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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生情》 2、第二章 恨情 2(第1/1页)
我梦见了他。
他似乎是伴随着我的病痛一起到来,随着身体的一点点僵硬,他也变得愈发清晰。
像个住在我身体里的魔鬼。
又确切地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从我的世界路过。
我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梦见他,或者,他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
很多问题已经不需要答案。
“我还能活多久?”
“如果你不放弃治疗,生命是有无限可能的。或许可以再活十几年。”老医生循循善诱,“怎么每次都是你一个人来?父母朋友呢?”
我摇头,“如果我不治疗,大概能活多久?”
老医生透过老花镜的目光慈善,“这种病虽然目前没有技术治愈,但活着就有希望,赶紧告诉父母,不要绝望。”
我沉默了一下,轻轻点头,“好。”
老医生微笑了一下,把单子递给我。“现在有人照顾你吗?”
“没有。”
医生异讶,“你这孩子……你现在的状况很不稳定,一旦出事都是致命的。必须要看护。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住院,可以随时关注你的身体状况,有什么问题也有全套的设备,护士和医生都在。”
“不用。”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忍受他近乎怜悯的眼神。
“是因为经济原因吗?”
我沉默了一下。他似乎便认定了,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终于控制着身体,用极不自然的脚步出了医院。
来到车水马龙的街道,稍松了口气。阳光温暖又逼人,街道两边种满青翠的松柏树,空气中漂浮着细细碎碎的灰尘,看得一清二楚。医院门前的车辆和人流总是络绎不绝,不少人的手中拿着方形,印有医院标志的CT片。
多数人都坦然到没有愁容,三五成群,熙熙攘攘。
但是从医院出来的人,你总是忍不住去怀疑,他患的是什么病?或者是来探望谁?
我茫然地看着,内心有隐秘的怀疑,把病痛加于他们身上。
乘上出租车,手机一直捏在手上,我想我的表情一定空洞地有些可怕,惹得那位司机一直通过后视镜看我。迎来一个红绿灯,他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小伙子没事吧?”
“是生了什么病吗?”
见我一直没有反应,他也就悻悻住了口。
谁也不能代替你疼痛,偏偏谁都爱听你的故事。
我还是打通了电话。
“喂?”
“陈经理,我要辞职。”
“没什么事。”
“嗯,必须辞职。”
“对不起。”
“东西我都不要了,可以帮我扔了吗?我不太方便过去。”
“嗯,谢谢。我挂了。”
挂掉这个短暂电话,心里轻松了一些,但又好像失去了一块。
辛辛苦苦挤破了头才进的公司,一通电话就付之东流。我的生活还未开始,就已经戛然而止。
出租车停在楼下。
“小伙子,到了。”司机转头看我。
我却煞白了脸,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从汗腺冒出,顺着脸颊就往下流。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像是见到了鬼,因为司机惊异又有些不安地盯着我。
我勉力扯出一个微笑,“没……事。”
腿……又动不了了。
“你能载我去南京路转一圈吗?”
司机迟疑地把我打量了一番,还是点点头,“你真没事?”
“没事,放心,我不是精神病。”我只能尽量让自己表现地平静。
手,在发抖。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连忙解释。
“我知道。”
“好吧,要是身体不舒服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谢谢。”
回到家的时候,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那位司机一直目送着我用挣扎的方式上楼,或许,我是他遇到过最奇特的乘客。而他,会是我最后一次独自的短程。
看着空旷的屋子,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捂着被子哭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是像是死掉的黄昏。我该做些准备了。
在网上定了一件轮椅,买了很多生活用品和食物。把接下来半年的水费和电费都交了。
趁着还能站起来,尽力把屋子的东西全都重新摆放,放到坐着就能拿到的高度。撕下墙壁上无聊杂乱的海报,把床底的的杂志拖出来打包扔了。
地板和柜子擦了两遍,包括浴室和厨房。
这些事情我做了整整一天,用极尽的耐心,一点一点,不慌不忙地完成。期间摔倒数次。也许哪一次我就真的起不来了。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慌张。
平静到接近冰凉。
再怎样也不过如此了。
自始至终没有联系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患了绝症。
我并不是想死,只是妥协,想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而已。
我封闭了门,打开了窗,筋疲力尽地靠在床边欣赏窗外被城市的大楼分割的夕阳。昏黄的彩色,连绵着整整一片,把太阳藏了起来。常见的景色,只是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了。
永不安歇的城市有着喧嚣的背景乐,但又觉得这样也是一种安宁。
如火如荼的大自然和人世,一成不变地千变万化。我会死去,一个人。一个人默默地等着。
想到是一个人,就会觉得享受,和刻骨的孤独。
我慢慢将腿伸直,它们的力量已经被慢慢抽离,到达一个临界点,或许在下一秒就会崩塌。它曾经在篮球架下跳跃,在塑胶跑道上交错地奔跑,在图书馆的地板上踩得直响,在酒吧敏捷地跳舞。在儿时数个夜晚,支撑着我那几乎湮灭的自尊。
我回想起很多场景,作为一个第三者看着记忆中的自己。一幕幕回放,简直多地不能想象,那时的我为什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呢?那么鲜活,自然。
听说人在咽气的那一瞬,体重会蒸发掉好几斤。那减轻的部分是什么?有人说是灵魂。这么说,人的身体也不过是一个载体,早晚都会死去。二十岁和七十岁都是死。我在七十岁的时候,不是也要面对这件事吗?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愿意死去。因为七十岁的时候,我可以无憾。
“闵垣……”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思绪被突然打断,从茧中抽离出来。天花板空白一片,窗外升起初灯,天边接近全黑。
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有人喊我的名字?好熟悉。
但又非常确切地肯定,屋子里没有人的气息,就像是脑海里冒出来的声音。
也许只是我的幻听,如果不是它给我那样不同和强烈的感觉的话。
温柔,轻和。熟悉到像是每日陪伴在我耳边回响,我逼迫着自己在记忆的空虚处去抓取什么。好像立刻就能抓住,但内心深处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矛盾又迫切的心情……
我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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