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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白月刚》 132、公主(第1/3页)
公主道:“咱们去走走,其实你没怎么进过宫吧。从小到大基本都待在金陵。你想不想去坐一坐皇位?”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面上不是那种野心滔天的得意,亦或是势在必得的渴求。
那皇位对她像孩童渴盼已?久的玩具,像存钱许久才买下来的新衣,她乐于?与他分享,说“我可以借你玩玩”。
宝膺说不上话来。
公主欢喜的合上折页,道:“来吧!”
她说着便?出?了门去,绣金的明黄色裙摆摇晃,云鞋迈过门槛,宝膺恍惚了一下,才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一出?门,宝膺就瞧见柯嫣站在门外,穿着绣梅的曳撒戴着花冠,躬身向公主行礼。
公主对她很熟稔,点头?道:“进去把该拿给司礼监批红的折子?给他们吧,且先按着规矩来。”
柯嫣微笑点头?,并袖进屋,公主又回头?问道:“栩哥儿?跟你说了什么?”
柯嫣垂头?轻声道:“皇上只是骂了臣的家属亲戚几句,倒也?没说太多有用的事?,如今他在西宫也?安定下来了,皇后与诸多妃子?都在西宫陪伴着。”
熹庆公主轻声道:“去让人查查,那些女人,有谁肚子?里揣种了。”
柯嫣本以为她会将这?些女子?全?杀了,心里还对白瑶瑶有几分惋惜,但公主大权在握,显然?不把后宫放在眼里,倒也?没过分为难。柯嫣点头?行礼,蛩身迈进养心阁去了。
柯嫣也?是公主的人啊。宝膺倒也?不觉得吃惊。
他只觉得梁栩四面楚歌,都把他当?猴耍,太窝囊了。但毕竟皇位想要白捡,可不就只能?当?孙子?吗。
公主叫了两架红漆雕花小轿,宝膺不想坐,但那个扶着他的秉笔太监一个劲冲他使眼色,小声道:“公主心情这?样?好,世子?爷哪怕为了宫里今后两天少死几个奴婢,也?别冲撞她吧。”
宝膺叹气上了轿,六个太监将轿子?扛的稳稳的,只是甬道上有很多的石砖都碎裂翘边了,他们垂着眼睛千万倍的小心。
正有一帮太监们从甬道那头?过来,他们躲也?不能?躲,只能?背对着公主与世子?爷,跪在墙根边上,大气也?不敢出?。一眼望过去,加上陪着的宫中?奴仆,甬道里好歹有六七十号人,却连一声重?的鼻息,一点袖边的晃动都没有,简直就像是立满了陪葬雕像的墓道。
偏生公主心情很好,在几排装死的太监中?,晨光洒在西边的红墙上,映出?漫道金红绚烂,她甚至哼起了小曲,是柔婉的金陵小调。
二人从后右门到中?右门去,能?瞧见建极殿、中?极殿被清透晨光映照的熠熠生辉的琉璃瓦,还有后头?拖长的蓝色阴影。
如今公主是这?紫禁城的主人,没人敢跟她提祖宗规制,小轿就从侧面燕道上了宽阔的白石丹陛。轿子?停下,她没让奴仆继续跟着,往内走,步子?旋转着,笑道:“你看,这?么大的广场上,会站满人的!等我坐在那位置上的时?候,就能?一眼瞧到午门。”
她手指拂过满是雨痕的石质嘉量,踏步跃入了宽阔的皇极殿正堂。
宝膺从出?生便?远离这?座宫廷,他没有见过沥粉贴金的盘龙漆柱,蟠卧巨龙的彩绘藻井,仰头?只觉得横梁高不可及,让人腿软。日光倾斜的撒入殿内,给七层高台的宝座晕染出?绚丽洒金的辉煌。
公主并没有敬畏或不可置信,她大步走上去,抚摸着皇座旁的宝象与金鹤,有种怀念的意味,而后拢住裙摆,坐在了那皇座之上。
皇位并不舒适,她姿态却很柔软,像幼鸟依偎着寒巢。
没有群臣、没有羽林、没有无数低垂的头?顶,只有宝膺孤零零的在反光的黑石地砖上垂袖仰头?看着她。
他的声音在盘龙的凝视下回荡:“……你快乐吗?”
公主抿嘴:“当?然?。我知道,坐在这?里,做一切都不会有错。”
宝膺:“要真是这?样?,就不会有人只坐在这?儿?三个月,就被关入西宫软禁了。”
公主缓缓笑起来:“那是他无能?。”
宝膺退后几步,把自己与皇座的距离拉远,拉远才不会被这?皇位的腥臭腐|败熏到。皇座上方没有牌匾,这?是一百年前王朝改革时?的新俗。当?年皇帝为表决心,摘掉洪武祖训,写下了自己的时?训。从那之后,历任皇帝只要想证明自己有改革决心,都会换上自己写的时?训牌匾。
睿文皇帝写了个什么“励精图治”,梁栩更他妈张狂,摘了换了个“统一海宇”,公主进宫之后摘下来让人当?柴烧了,不知道她上位之后会换个什么字。
宝膺不说话,宫殿内朦胧的金光,让公主的侧脸像一块透着经络的白玉,她话语里有股安静的怀念:“我也?不讨厌他。我是说栩哥儿?。他就是长得太像娘。我不明白,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娘管我叫破鞋,是个什么意味。我破,她岂不是更破?”
宝膺睁大眼睛看向她。
她语气天然?矜贵傲慢、懒散易怒,但当?这?样?的声调说起一些脏污的话语,比那些卞家军骂皇帝操太监更冲击更……
她将脚盘上去,没有脱掉的软底绣鞋弄脏了皇位,柔婉的伏在龙椅的扶手上,道:“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脏,我也?没哭过。只是我想停止的时?候,他说他是皇帝,他说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说,我娘知道了,我娘说这?是错的,是天底下最恶心的污糟。他却说,在这?个座位上,一切都不会有错。”
宝膺在下头?瞪大了眼睛。她说是什么意思,他稍微细想就能?完全?明白……
卞宏一知道他生父是谁,却沉默而微妙的看着他;在公主待嫁的时?间,腹中?孩子?的男人却根本不在乎驸马的位置,没有站出?来承认过。
宝膺觉得自己嘴唇在哆嗦:“你是说,皇帝、可……可他是你的……”
从小他都知道,宣陇皇帝将熹庆公主捧在掌心里一般宠爱,有意放纵她的权势;他知道宣陇皇帝临死之前她“被迫”进宫伴驾,贴身照顾;他知道公主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京师不怎么愿意回去……
公主眉眼里没有多少恨或者?厌恶,她只是惘惘的语气轻巧的道:“对啊。”
宝膺一时?间脑子?空白。
他知道这?王朝沤糟,他知道这?宫墙腐朽,他知道梁姓藏污纳垢。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这?梁氏王朝华袍金线上的鸟粪、是这?无数罪孽的恶果!
宝膺总觉得这?些真相应该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电闪雷鸣的时?刻,才会被她和盘托出?,却没想到外头?晨光明媚,皇极殿这?般宝象尊华,她像是黄莺一样?蜷缩在龙椅上,微笑着说出?口。
宝膺几欲作呕。
他无法踩在这?几代皇帝办过婚礼、举行过大典的宫殿内,无法仰头?看藻井上巨龙的双眼!
天子?天子?,若老天有眼,就瞧着自己的孩子?猪狗不如的在这?巍峨宫室里乱|伦奸|淫?!
不是说公主与梁栩的生母珍妃,与宣陇皇帝是跨越身份的真心相爱吗?不是说宣陇皇帝后宫单薄、追求真情吗……?
这?其中?有多少是谎言,是掩盖,是这?宫中?禽兽的最后遮羞布!
宝膺仓皇退到了皇极殿高高的门槛边,面色惨白,胃里翻滚上涌。他不敢细想更多,不敢细想她生下他的时?候不过十七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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