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折竹篇: 50、章二十九:撰铭者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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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宛筠从未觉得自己是有气运之人。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偏不倚,不正不斜。
    气运不可言说,意外却接踵而至——奚宛筠两世死过两次,第一次是自杀,第二次,也算自杀。
    前世,曾有人评她:品貌大贤,然而性情寡淡无味。
    大贤指其行径刻板,不妄动,不徒语,不苟求,不虚行,恪守礼教,绝不逾越,说到底,世间也少有能如奚宛筠这般自律自强之人。她重诺,言出必行,行之必果,然而交友时清淡如水,点到为止,触之即离,因此周围大部分人都是敬而远之。
    按照好友说法:“像你这样的,拿来当标本不错,最适合杵在那里被人夸!”
    那时,她翻着书,眼睛眯起抿了一口茶,对此不可置否。
    她算是奚宛筠为数不多好友中能深交之人。
    总能一语中的。
    确实,若是有人给她立传,便会发现她一生平顺无奇。奚宛筠自幼学医,十四岁上手术台,十七岁随母出国研学,二十一岁盛誉加身,她的狂热从不形于表色,而是融入日常每一分每一秒。奚宛筠做过最“离经叛道”之事,乃是她二十三岁远赴中部战场,此后加入国|家最高|机|关行动组,由明转暗,执行机密要务。
    少有人能记得她的头衔和地位,更多人忘不掉的,是她手里的刀和针。
    现代医学中,科技重中之重,各式仪器作用不可或缺。然而治病救人,人为本,器为辅,在无外物借助下,奚宛筠手里的刀和针就是活白骨生人肉之神物。
    无数人在她刀下生,无数人在她针下死。
    可医者一行,常游走于生死之间,对悲欢离合司空见惯,最易心生麻木。
    奚宛筠同样也不例外。
    有一天她拿刀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迷惘。
    这股迷惘日夜纠缠,如影随形。
    用药时,看书时,品茶时,自此后起她用刀的速度就越来越慢。
    她去了战场,一个刀剑无眼的地方,一个救人赶不上杀人的地方。尽管在旁人眼中她并未有什么不同,但唯有奚宛筠自己清楚,她逐渐记不起,用刀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了。
    那个随行的女军医,就算是看到有人惨死在面前,喷她一脸血,也能毫不犹豫地继续工作。
    冷静又强大。
    她手里的刀和针像是没有感情的物什,供那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行使。
    这股迷茫直到她自杀前都没有消散过。
    奚宛筠想不起来自杀的理由了。
    她只记得那个万念俱灰的寒冬,她的尸体在一棵竹旁边发冷。
    身后是享誉海内外的行医世家奚氏,七代单传,近三百年家蕴,祖辈以济世行医为荣,如今凋零为眼前这十二丰碑,字字泣血。
    一碑云“医者仁心”。这位祖宗死在战乱中,他年纪尚轻,医术高超,待人亲和而热情,曾从一匹马下救走一名乞丐。世人尊他为奚大夫,只知其姓,不知其名。
    一碑云“大医至诚,无问卑贱”。这名乞丐后来改姓奚,立志于乱世救死扶伤、惩恶扬善。他一生行医济世,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流浪乞儿,从不过问身外之物。不幸的是,他后来救了仇家,对方恩将仇报,斩他满门,独留一襁褓婴儿苟活。
    一碑云“谨道如法,长有天命”。那婴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奚字招牌立于原地,在此生根发芽,矢志不渝。岂料他活得最久,奈何膝下只有一女一养子,也长恨
    辞世。
    这位长女乃是奚宛筠亲姥姥,而这位养子便是她入赘奚家的姥爷。
    两人自小青梅竹马,幸而喜结良缘,妇唱夫随,共同经营奚氏医馆。
    而后便是她祖父母和爹娘。
    再然后只有她一人。
    可笑可笑,祖辈七代悬壶,救治伤残无数,理应功德无量,子孙后代享尽福泽庇佑……
    那为何,这十二人全都死于非命!!!
    奚宛筠红着眼跪在旁边六座无铭墓碑前,一刀一刀刻下那几人生平。这把刀是她最珍重的一把刀,那是十四岁那年,她第一次站上手术台,姥爷送给她的。如今刀尖凹凸不平,刀刃发钝,磨损得完全看不出原型。
    这块碑就是给姥爷的。
    上面刀痕累累,斑驳可见几个歪斜大字:医道乐逍遥,当顺心从意。
    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姥爷素来随心所欲,凡事讲究一个缘,能救则救,不能救则弃,处世为人只求豁达本心。
    但逍遥二字实在太难,他甚至连顺心从意都很难做到。
    奚宛筠叩首,只愿黄泉路上有姥姥拉着他一起乐逍遥。
    诸如这样的墓志铭,三百年来,奚家人不知刻过多少次。
    然而她为祖父母与父母分别写完碑后,便将刀埋在了第六块石碑前。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第十三块碑,按照常理来说,应该由下一代小辈撰写,只可惜,此碑注定无名,奚家七代单传,就此断绝于奚宛筠之身。
    她倒在一颗竹旁,举世无牵无挂,执念消了个干净。
    无人为她撰铭。
    无人再需承受奚家七代之痛。
    无人再需肩负行医世家之责。
    她做的够多了,上天垂怜,没给她什么子孙缘持续这一场悲剧。
    二十三岁那一年,她日日噩梦缠身,睁眼时是父母惨死,闭眼时是姥爷托梦,半梦半醒间便有无数孤魂野鬼哀嚎,声声抽打心尖,难得安宁。
    彼时无数次回想过此生光景,不由觉得可笑至极!
    她没有什么气运,命数早死,再苟活多年不过回报一身医术。
    她没有什么朋友,志趣难合,再强求什么也不符合她的本性。
    奚宛筠只想一死百了。
    血染青竹,她在寒冬深处寂寞长眠。
    万万想不到睁眼时竟成了奚九,还是一名先天道者。
    可今生,世殊时异,奚九却不再是那个没了执念的奚宛筠,也并非那个替奚家三代人撰铭的可怜人。
    她的气运绝顶,她的亲友众多。
    她有恨、有后悔、有不甘、有七情六欲,有凡尘俗世之忧。
    最重要的是,她有两世执念难平——医修仙途漫漫,怎能再留恋前生之苦?
    奚宛筠走上医药这条路,其一乃是真心喜爱,其二才是家族熏陶。当她不必再承受七代灭族之痛,回过头来审视自我时,她发现医药确是毕生追求。她早已习惯此道,无论酷暑寒冬,天地轮换,亦或是生死相隔,道消魂灭,她历经两世,皆是为此而生。
    然而,她还是死了,为了救人坠崖而亡,也算得上一种舍身自杀。
    殉医道后短短不过八年,却比她此前二十多年要来得惊心动魄。
    这叫她如何安心去死?她道途怎能在此了结?
    奚宛筠仿佛回到刚刚成为奚九的那一刻,不放过任何求生的机会,用尽全力想要活下去。
    前尘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像那块无名碑一般,供后人哀复前人。
    也终究是她命不该绝!
    坠崖时分,胸口的剑借力拔出,削断了她脖颈处一根红绳。
    绳上挂了一个玻璃瓶。
    那里头有一点绿光,宛如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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