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 145、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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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认错:“儿臣知?错。”
    “念在你是初犯,回去抄十遍孝经,潜心思过。”女皇露出疲惫之意,说道,“行了,都下去吧。”
    “是。”
    众人应诺,徐徐退下。李常乐和武家兄弟来得晚,离门最近,也是最先退出来。他们站在门口,看?到李朝歌和顾明恪走出门槛,双方?视线交汇,谁都没有说话。
    顾明恪陪着李朝歌出宫。李朝歌一边往台阶下走,一边说:“足足十遍孝经,这几日?有的抄了。”
    “无妨,我陪你写……”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武元庆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低声?道:“他们夫妻三言两?语就?能让姑母怀疑来俊臣,姑母未免太看?重他们了。”
    张彦之从宫殿里出来,正好听?到武元庆的话。他眼神悄悄扫过周围,见武元孝铁青着脸不说话,李常乐低头不知?道想什?么,而武元庆眼睛里满是忌惮。守在四周的内侍、女官默默低下头,只当自己没听?到。
    张彦之并不觉得轻松,只觉得心里重重一沉。
    女皇发落了来俊臣后,心情不好,夜里召张燕昌侍寝。
    帝宫白日?富丽堂皇,到了晚上,窗外风声?呼啸,一重重灯火在帷幔里摇曳,倒有些阴森之感。
    女官侍奉女皇卸妆。女皇很擅长化妆,平时上妆后眉发乌黑,脸色红润,一点都看?不出老态。唯有深夜卸去妆容,才能发现女皇韶华已不再,岁月在她?脸上留下许多?痕迹。
    女官小心翼翼地给?女皇梳头,张燕昌乖巧地跪坐一边,给?女皇松肩揉腿。往常女皇很享受这片刻的轻松,但是今夜,张燕昌在女皇身边侍奉良久,女皇都不怎么动情的样?子。
    她?的心思明显不在亲密上。女皇脸颊两?边是深深的沟壑,她?沉着脸不说话时,真的非常吓人。
    内外侍者都心惊胆战起来,梳头的宫女大气不敢喘,生怕拽疼了女皇头发。女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沉默了一会,问:“这几日?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
    女官听?了心里哆嗦,谨慎地回道:“快到年关,铜匦中大多?都是祝女皇新年康泰的请安折子。粮价安稳,各地太平,似乎没什?么大事。”
    女皇听?到这些话不置可否,问:“今日?朝歌和来俊臣起冲突的时候,外面百姓是什?么样?子?”
    旁边的太监小心觑着女皇脸色,斟酌道:“来俊臣在张府面前上刑具,引来了不少人看?热闹。人多?了难免生乱,盛元公主和来俊臣对峙时,人群混乱,有人被挤到前面,踩了来俊臣好几脚。”
    太监怕来俊臣起复,谨慎地用了来俊臣的名字,而没有用囚犯的称谓。至于到底是“踩”还是“踢”,那就?见仁见智了。
    女皇光听?描述就?能想象到那个场面,听?说张家的大门都被砸坏了,百姓那么激动,可见他们有多?恨来俊臣。
    原来,外面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女皇板着脸,说道:“这么大的事,为何先前不告诉朕?朕竟然险些被小人蒙蔽过去。”
    宫女和太监都害怕地垂下头,不敢应声?。女皇亲口说来俊臣是小人,看?来风光一时的来侍御史是真的完了。女皇说完后,想起李朝歌,似叹非叹道:“幸而还有盛元。盛元心直口快,路见不平便替百姓申冤,性情十分侠义。朕原本还担心她?对顾明恪是一时兴起,新鲜劲过去了就?没了。没想到现在看?来,他们两?人的性格倒很契合。”
    顾明恪无论在民间还是朝堂信誉都极好,百姓甚至称呼他为“有脚阳春”,说顾明恪在哪里,就?能将春天带到哪里,可见百姓对他的信任。女皇同样?相信顾明恪处事公平、为人正直,即便顾明恪和裴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女皇依然敢对顾明恪委以?重任。
    女官们见状,顺着女皇心意说道:“盛元公主和顾寺卿志趣相投,情比金坚,正是难得一见的佳偶呢。有这两?人为圣上分忧,陛下尽可安心了。”
    女皇听?到这些话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们两?人是惺惺相惜,但盛元年轻气盛,太过意气用事,偏偏顾明恪也理想至上,也不劝着她?些。长此?以?往,岂堪大用?”
    周围人一下子噤了声?。张燕昌不断揣摩女皇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心地说:“盛元公主和驸马年轻,还需要女皇指教。”
    女皇看?着镜面,莫可名状地笑了一声?:“朕已经老了。连身边人都识别不了,还要靠女儿女婿提醒。”
    张燕昌听?到女皇说“身边人”,狠狠吓了一跳。他以?为女皇发现了什?么,心脏砰砰直跳。好半天张燕昌才反应过来,女皇指的是来俊臣。
    张燕昌讨好地说:“圣上勿要自责,您只是被小人蒙蔽了,谁知?道来俊臣竟然是这种人呢?这并非您的错。”
    女皇脸色不变,淡淡道:“朕只当他出身贫寒,争强好胜,能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事。没想到,他竟背着朕做屈打成招、鱼肉百姓之事。枉费朕如此?信任他。”
    周围侍从连连应是,来俊臣一下子就?成了十恶不赦的佞臣。明明今天上午他们还在拼命巴结来俊臣,现在,就?谁都能来踩一脚。张燕昌垂下眸子,只觉脊背生凉。
    不知?道将来他被女皇舍弃的时候,女皇会给?他安什?么罪名呢?
    张燕昌真心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恐怖。张燕昌知?道她?是女皇,但他一直没有实感。曾经他觉得这是一个年老而有权势的女人,贪恋年轻美丽的身体,和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客人并无不同,除了她?拥有更多?的权力?。但是现在张燕昌终于意识到,很不一样?。
    女皇并不是他以?为的留恋青春的老女人,相比于女人,她?更是一个皇帝。
    张彦之坐在灯下,正在编书。朝野上下都知?道他和张燕昌是男宠,但女皇多?少还要面子,便给?他们俩封了个编书官职,让他们有正当的理由全天待在皇宫。张燕昌纯粹摆个样?子,但张彦之不同,他真的在编书。
    侍从进来伺候,他见这么晚了,五郎还坐在灯下,不由劝道:“五郎,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张彦之应了一声?,说:“我知?道,这就?结束了。”
    侍从去旁边关窗,一边检查门窗一边抱怨:“二郎府上那个写字的妖怪竟然还没抓到,寒冬腊月,怪吓人的。”
    张彦之唇边划过一丝讽刺的笑。他放下笔,看?着外面浓郁漆黑的夜色,嘲弄道:“我们在皇宫,怕什?么妖怪呢。”
    这里,才潜藏着世界上最可怕的妖怪。
    ·
    盛元公主府。
    李朝歌终于抄完了一页纸,立刻活动僵硬的手腕。她?翻了下剩下的书页,生无可恋道:“也太多?了吧。”
    顾明恪坐在她?旁边,手里握着一卷书,说:“不急,慢慢来。我一直在。”
    李朝歌顺利扳倒了来俊臣,但她?也被罚抄书。相对于成果?,区区抄书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并不妨碍她?觉得抄书累。
    李朝歌放下笔,慢慢活动手指:“真是麻烦。我的字还不是标准小楷,想找人来替我写都不行。”
    顾明恪听?到这里,忍俊不禁,波光潋滟地瞥了她?一眼:“现在知?道后悔了?早让你练字,你非不听?。”
    李朝歌的字丑得非常别致,完全可以?达到靠字识人的程度。除了李朝歌,还真没人能写出她?那个别扭不羁的劲儿。
    她?都被罚抄书十遍了,顾明恪竟然还说风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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