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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偏安》 CH.007 人心惶惶(第1/2页)
先前在饭桌上，沈知行说了一声会将沈峰闲来的消息告知各个世家，想来是消息还未传导出去。裴兆云打量发问，沈知行当即解释道：“忘了给裴二公子介绍，这位是我姑家表兄沈峰闲。表兄，这位就是裴家的二公子，裴兆云。”
后半句当人面重复一遍，自然是一种礼尚往来的礼节，沈峰闲只当是头一次听到，朝那人点头当作招呼。裴兆云却仿佛受了什么大礼一般，连忙认真地回了一个规矩的抱手礼，十分意外地说：“竟然！竟是万公子来了大名府！兆云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失礼了！”
“裴二公子客气了，我非泰山，你也不曾失礼。我们还是快往常酒阁过去，看看情况如何了吧。”
沈峰闲少年成名，如今已经年近三十，裴兆云或是沈知行若论起江湖辈分，都远远在他之后，也绝没有他知名度高。大约是因为这个，沈峰闲受人一礼，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气定神闲，转身就先朝着那火焰冲天的地方走了过去。
裴兆云行礼时头颅低下，暗自心惊。沈知行悄悄看他一眼，眼底似笑非笑，昂首挺胸，走到了沈峰闲旁边。
细雨如针，人声嘈杂。倾塌的楼宇仍在熊熊燃烧，离得近了，酒水挥发的气味也更重了一些。沈峰闲等人靠近过去时，火焰里有人披着浇透又烤干的被子冲出来，被子下盖着的肩上扛着的人滑落下来，被围过去的几人七拖八拽地弄到空地，随即便有人扑过去，扑通跪在地上，痛呼了一声“庄主”。
“庄主！庄主啊！来人啊，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有来！”
沈峰闲等人靠近过去，黄庄的人手认出后面那两位，纷纷让开一些。沈峰闲蹲下看了一眼，抿着嘴角，摇了摇头。
摔砸震烧，后背烫得皮都没了，五脏俱损，此刻虽然还有气息，但已然是救不回来了。
黄保山伏在地上，满身烧伤，气息微弱，意识弥留，一众人在他周围忙碌，他都毫无反应，可沈峰闲蹲下身来，他浑浊的眼睛却眨了眨，缓缓辨认出了这个青年。
沈峰闲与之对视，发现了老者眼里的熟悉，连忙凑近一些，轻声唤道：“黄老庄主？”
黄保山的喉咙已经被热息灼伤，发不出什么声音，苍老疲惫的眼睛却眯了眯，显然是一个“别来无恙”的招呼。
于是沈峰闲弯了弯眼尾，温声道：“几年不见，您还是，嗜酒如命。”
一旁众人不曾见过沈峰闲，自然一头雾水自家老庄主为何会认识一个陌生的青年人。倒是沈知行和裴兆云，一瞬懵圈之后又反应过来，黄保山和沈峰闲当然没有交集，但是黄保山和万横溃，六年前却因碧雪山庄一行彼此认识，有了过命的忘年交情。
所以说，他和沈知行等人虽然从家族长幼的辈分来说算是平辈，但因为出名太早，往往提起万横溃，想到的几乎都是十多年前就已经在江湖上声名远扬的高手，于是平辈也像是晚辈，敬仰之心远远高过与他攀争的念头。
眼看着此刻几乎不成人形的黄保山，沈知行和裴兆云各有心思，却也一并伤怀，英雄暮年多灾妄，大名府五大世家，分离或是团结，总会低头不见抬头见。最后这般下场，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
众人在细雨中伤怀，黄保山却已经体察不到这些了，他眯着浑浊的眼睛，深深地望着沈峰闲，似乎有重要的话想要对他说，但是嘴唇鼓动，却发不出什么声音，皮肉焦黑的手臂艰难的动着，仿佛一定要将自己的话，传递给沈峰闲听。
人之将死，想到当年死里逃生，沈峰闲感慨万千，将身形压得更低，不急不缓地对黄保山道：“老庄主，您对晚辈，还有什么吩咐？”
“…………约…………凝……”
原该发不出什么声音的枯哑的嗓子，生生挤出这两个牵挂至深的字，沈峰闲仔细听着，又轻声重复：“……约凝吗？”
——“大小姐回来了！”
远处似乎有人这样喊着。黄保山却只听到了沈峰闲的重复。于是如释重负，似乎是朝他点了下头，慢慢便闭上了撑不住的眼睛。
焦急的步声由远至近，沈峰闲察觉到了那人的急切，匆忙起身让开，于是那挟裹着一身雨水的纤瘦身影看到已经闭眼的黄保山，顿了一下，扑上前来，声嘶力竭的哭道：“爹——”
大名府五世家之一的黄庄庄主，当年人称为“醉酒仙”的黄保山，就这样死在了自家宅院，由他亲自督建的常酒阁中。
冰冷的雨丝渐渐雪白，坍塌的楼阁仍在燃烧，这样大的火势，雪落在地便化成了泥水，被人来来回回的践踏成泞，喧嚣却都在赶来的女人喊的这一声“爹”之后暂停下来，默默哀悼当年辉煌的英雄。
沈知行如今掌管沈家，他的父亲就是在前年去世的，子女失去父母的痛苦，他似乎深有感触，于是解了身上那件御寒的披氅，上前罩在女人背上，轻拍着安慰道：“约凝妹子，你要节哀，这黄庄诸事，还得你来做主呢。”
……约凝妹子，约凝，凝儿。
沈峰闲眉尾一挑，想起当年在碧雪山庄，黄保山确实在困境中念叨过女儿的名字。
那时候黄保山说，他这一生不得儿子，总觉得遗憾又丢人，可如今就要死了，又怀念他的女儿，说他的女儿凝儿，骑射很有天分，又可以陪他煮酒论剑，哪也不比儿子差劲。若能活着出去，必要好好培养。
想来，这匆匆赶回黄庄，在父亲遗体旁哭得梨花带雨，撕心裂肺的姑娘，就是黄庄的大小姐黄约凝了。
黄保山从碧雪山庄侥幸留存一命，自那之后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女儿奴，沈峰闲虽然没再和他见面，但闲言碎语里却也听过，他对自己的四个女儿如何疼爱有加，精心呵护。
黄约凝哭得喉咙沙哑，沈知行和裴兆云在旁宽慰，偶然说到“爆炸”二字，她忽然目光一沉，骤然起身，娇柔而不失英气的脸上透出杀气，咬牙切齿地问：“那个到处炸人的凶徒，如今还没有半点儿线索吗！千刀万剐，必须要千刀万剐了他！”
她这样杀气腾腾，随身佩剑受主人影响，也跟着剑意凛然，在雨雪中纠缠成一股凶煞气。沈峰闲站在不碍事的地方回忆思索，感受到黄约凝的邪气，下意识便扫了那剑一眼。
这一眼过去，剑意不知怎么散了，黄约凝却也察觉到他，于是雨雪之中，银光一闪，只眨眼的功夫，黄约凝就提剑出鞘，点在了沈峰闲的脖子上。
好一手的快剑！
变故猝不及防，黄约凝固然伤心愤怒，谁也没料到她会骤然对谁拔剑，沈知行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步：“误会误会！这是哪一出戏？约凝妹子快收了兵器，可别伤着自己！”
这下，跟着反应过来的黄庄弟兄就不乐意了——怎么我们大小姐拿剑尖儿对着别人，反倒会伤着自己？这是在瞧不起谁呢！
沈峰闲垂眸看了一眼黄约凝的佩剑，似笑非笑道：“拢沙剑重约十斤，不算一把轻剑，黄大小姐能舞得这样快，万某，哦不，沈某佩服。”
说完这句，沈峰闲便摇了摇头，顺嘴了许多年，每次要自我介绍成沈某，似乎都有嘴瓢翻车的可能。
但黄约凝这一会儿可听不出来他的嘴瓢，她怒意十足，剑气却轻易被人化解，伤怒再加上戒备，她当然听不见什么“万某沈某”，只是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何人？如何在我黄庄撒野？”
沈峰闲稍微有点儿劳累，自从来了大名府，
似乎人人都要问一句他到底是谁。所以说，行走江湖做个无足轻重无人在意的小人物，可比做一个一身本事神神秘秘的大人物要方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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