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双重生): 86、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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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实话实说,说完又?急急忙忙找补,“不过?我?未接。殿下,我?只接过?您的那株牡丹。”

    这话说得意味不明,说完宣珏才反应过?来过?于隐喻,但谢重姒愣是没大听出来,或者听出来,也大大咧咧觉得没什么,反倒有些可惜花来:“唔,可惜啊,草原鲜花不易得,你收起来卖了当盘缠也好呀。出京本就没带多少银钱吧?”

    说着,将插花妥当的瓷瓶一摆,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叶竹总说我?插花手艺太烂,但我?觉得吧,应该还行?”

    宣珏:“……”

    红绿交杂,吵到?他眼睛了。

    也不知是这花乱眼,还是谢重姒那慢半拍的反应让人头?疼,宣珏无奈地扶额,说道:“很不错。殿下,给您念句北漠的歌谣吧。《春日行》,很合今儿时辰美景。”

    他直接念出听过?几遍的歌谣,声调徐徐,也若春风和煦:“献岁发,吾将行。春山茂,春日明。园中鸟,多嘉声。梅始发,柳始青。泛舟舻,齐棹惊。奏《采菱》,歌《鹿鸣》。风微起,波微生。弦亦发,酒亦倾。入莲池,折桂枝。芳袖动?,芬叶披。”

    他隐没了最后一句未出口,只将前面的歌谣献上?,谢重姒听得津津有味,收敛皇女全部的骄纵,问道:“还有别的歌谣没有呀?词韵好美,不像北方人写的,倒像是南方水乡才能养出的。”

    “作歌者由南以北定居,早年确实不在漠北。”宣珏轻轻笑道,“没了,以后想起,再念给殿下听罢。”

    就这样,宣珏除却讲起风俗经历,也会偶尔念几句歌谣词赋。

    谢重姒也是这个时候,发现这人记性极好,几近过?目不忘的,若……若能入仕,决计远超他父兄能达到?的成?就,可事已至此,她不敢流露惋惜,怕蜇伤宣珏,只能继续缠着他说些无关痛痒的游历。

    她从半月一来,到?五日一扣门,再到?三天冒个头?,再到?最后,每天都来吵嚷玩闹,用她最不喜欢写的簪花小楷帮宣珏誊抄摘录。

    这本书卷写到?最后四分之一的时候,宣珏不再仅仅只和她提及纯粹一年来经历了。

    那些经历见识里?,会掺杂几分民?生治理,和对?百民?的忧虑同情——

    这才是谢重姒从未听过?、一无所知的空白地带。

    她听得茫然彷徨,甚至有几分德不配位的惶恐:

    会有百越乱民?为了一个脏馒头?,争打地头?破血流,会有失夫的贫妇抱子乞讨无法,最后被逼卖身,也会有瘫痪数十载的老者,家里?实在无法照料,一根白绫送他上?路。

    那她呢?只是生得命好,就享受唾手可得的富贵锦绣吗?

    皇权冷铁,尸骸堆砌,天金阙下尘埃不可见。

    谢重姒本以为一切本该如此,当权者,纵横捭阖,谁都可以当棋子。

    感情都是吝啬的施舍。

    夏荷怒绽的时节,她却从宣珏的讲述里?,敏锐地感知到?那些不同。谢重姒味如嚼蜡地咬了口新鲜荔枝,不想再吃了,将盛着冰的托盘都推远了点,皱着眉,低声道:“……那该怎么做呢?”

    “珏见识尚显短浅,也不全然知晓,怕误导殿下,便不多说愚见了。但……”宣珏修长指尖捻过?她推开的荔枝,耐心替她剥壳,“水者,载舟,亦可覆舟。执政者为民?总归是不错的。殿下也不需忧虑,当位者谋其事,每个人都只要做他应做的。偶尔……向下看看即可。”

    他闭口不提一路上?氏族对?他明中暗里?的接触,将剥好的荔枝堆叠在小金盏上?,推给谢重姒。

    没想到?,谢重姒没拿荔枝,反而拽住他手腕,将他沾了汁水、还未擦拭的指尖含在嘴里?,然后在宣珏耳垂脸侧猝然炸开红晕的呆愣里?,砸吧砸吧嘴道:“好甜。”

    盛夏嘈杂乱耳的蝉鸣仿佛带了点什么节奏,谢重姒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稍微退了那婉约假装,又?有点蹬鼻子上?脸的天不怕地不怕,干脆笑嘻嘻地直抒胸臆:“离玉,我?好喜欢你呀。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宣珏隔了很久才从愣怔里?反应过?来,有些手足无措,被她强势地捏住掌心,谢重姒问:“可以画花吗?”

    “……啊?”宣珏难得有些发懵,但他从来没拒绝过?谢重姒,下意识点了点头?。

    一句什么花还没问出口,谢重姒就拿起一旁朱笔,在他拇指上?画了朵歪瓜裂枣的莲花,然后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子,笑得前仰后合。

    “……”宣珏哭笑不得,无奈道,“珏也给殿下画一朵吧。可行?”

    谢重姒:“好啊。”

    她期待地将手递过?去,没想到?宣珏执笔前倾,隔着桌案上?的盘盏书卷,抬臂,认真地在她眉间?落了一朵徐开牡丹。

    盛夏林间?风忽然大了,吹动?两人鬓边发丝。犹如年少的梦。

    齐家宅院里?风雪也忽然下大了,扑入谢重姒怀中,她也蓦然从那年盛夏里?回过?神?来,恍然已十余载。

    郎中很快过?来,谢重姒拂开肩上?落雪。

    哪怕是家破人亡,宣珏那心怀天下的仁善,也未曾有变的。她不担心他为非作歹,才三番四次要他入仕,也算全上?辈子的遗憾。

    这次漓江之行,他行事也周全妥当,出事的全是氏族中手有几百人命的豺狼之徒,寻常百姓甚至得了近一月的安稳日子,过?了个粉饰太平下的好年——

    所以他到?底在紧张焦躁个什么?

    和郎中进去时,宣珏裂开的伤口已经渗血更?多。谢重姒立在外室,思?来想去,也只有“梦魇难眠”,导致神?思?不属这个可能。

    毕竟那天晚上?,听他梦呓中念了好久家人。

    ……也或许,他梦到?过?她自?己。

    这么想着,谢重姒心抽了抽,等郎中换药包扎完,走进内室道:“近来睡得可还好?别再折腾啦,好好歇息——等伤好后上?朝,父皇还得借着你有大动?静呢。”

    宣珏笑了声,如实答道:“这六七日,是睡得最好的了。”

    除去用清寒片试探的那整日整夜清明,其余都混沌昏沉,没做过?梦。歇得其实很不错。

    他接着之前的话茬:“殿下,臣有和王爷商讨过?,氏族势力?官商合一,官、商、兵各处都沾,势力?无可撼动?。我?俩都认为要……”

    谢重姒:“……”

    她着实没想到?这人勤政到?这地步,眉梢一挑,命令般把他摁倒在床上?,喝道:“休息!闭眼!”

    宣珏一眨不眨地看她,忽然,见她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

    那双盛满苍穹日月和满天星辰的眸,顺从地闭上?了。

    “早点好起来。”唇瓣一触即分,谢重姒告辞离去,“这几天秦家五房老夫人快到?京城了,我?得和她见个面,就不吵你了。父皇若是要你尽快上?朝——甭听他的,先养身子。”

    宣珏按在她肩上?的指没舍得用力?,只是暗中绷紧,青筋泛起,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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