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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有关》 chapter 7.鲸落(第1/1页)
一个是聋哑病人，一个是抑郁症患者。
裴黎第一次见到傅岸是在医院，午后的光穿过一层层的枝叶变成细密的光点洒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不太合适的病号服，远远的冲着他笑。
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那笑就像是破暗而出的一道光，随即是跳出地平线的日出。
可他却在下一秒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生命就是这么脆弱不堪一击。裴黎想都没想飞跑过去把人抱起来去找医生，可是医生看不懂他慌张杂乱的手语，只能暂时安抚下他，然后给傅岸医诊。
傅岸告诉过他，自己能听到光的声音。裴黎打着手语问他:那是什么样呢？
傅岸低头思索了一下，拿笔在纸上写到:风吹过万物的声音。
裴黎笑了:我不知道诶，但光的声音肯定很美吧。
傅岸没告诉他，光是没有声音的。他自己也“看”不到光，他找遍自己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想要用光一样的温暖与别人交往。可是没有，光没有光顾他的生活，他的世界是简单的黑白色，连白色都带着残忍的凉意。
傅岸染着一头蓝发，微微卷起。裴黎很喜欢那个手感，像摸一只小狗一样。
有一天裴黎发现他左手小臂上有一道从掌心划到手肘的伤痕，破碎凌乱的纹身遮住了狰狞的伤疤，裴黎问他:疼吗？
傅岸像是讲起一个特别日常的故事一样告诉他:疼啊，我那天想死来着。可是这一刀下去后，我又拿毛巾死死捂住伤口，找到身上所有的钱打车去了医院。
裴黎拿指尖触碰着那道枝条一样蜿蜒的伤疤，慢慢牵住了他的手:我也怕疼，但你这样我好像更疼。
傅岸问他:你的名字有什么意思吗？是黎明的意思吗？那很美好。
裴黎笑起来很温和，就像是突然来的一阵海浪卷起天空的余晖:是颠沛流离啦其实。
深海里一只鲸鱼孤单的寻找着同伴，不断的发出鸣叫声，始终没有找到……
他们就像两只遥隔甚远的鲸，就算接收到了彼此的信息，距离也是他们抛出一切也要斩断的隔阂。
有一天傅岸带着裴黎来到了他的秘密基地——一个废弃的滑板俱乐部。墙上满是疯狂无厘头的涂鸦，傅岸背对着他站在阳光里，像极了漫画里才会有的画面。
傅岸踩着双翘滑倒他面前，他说，“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回家不想去医院。”我想待在你身边，牵着你的手趟过无边的河。
傅岸说:我尝试着努力生活下去，待别人也都好。可我现在好累啊，我感觉我在一点点变冷，温暖不了别人了。
裴黎之前见过傅岸玩滑板，那种在空中一跃而起的动作像极了飞起来的姿态。他答应了傅岸无理的要求，他觉得傅岸是属于自由的，不该做狱中困兽，笼中囚鸟。
他没办法告诉傅岸好好爱自己就会有人爱你，因为他也知道这话有多扯淡。
可他没有考虑到傅岸也有家，也有家人。他不想自己一样，孑然一身风中柳絮。
他带着傅岸离开了那个城市，傅岸的父母却报了案说那个看起来不好惹的男人带走了他们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乖巧听话，不可能离家出走的。”
裴黎长得确实棱角凌厉了些，但傅岸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就像鲸落一样，温柔的馈赠，默默地为没有光亮的暗世界带来一个小小的国度。
他会在晚上给自己热一杯牛奶，不会在他睡不着的时候强迫他吃药。会每天变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今天是松鼠桂鱼明天是竹筒饭。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也能看到一些小惊喜，比如一本诗集，一
枚书签……
当一天傍晚裴黎带着傅岸做在河边，风过树梢，天边晕开了水彩的颜色，傅岸在他耳边落下一个吻。
傅岸说:这是天使让我带给你的，他说你有一颗温热的心。
当那天晚上，在两人暂时住的地方门外聚集着一群警方人员，两方撕扯着要带走裴黎，傅岸哭着抱着裴黎。
傅岸被带回了医院，裴黎暂时被关押在局里观察几天。
傅岸现在不会笑了，每天例行公事的吃药，做检查。而他的父母拍着他的头温柔的笑着说:“真乖。”
对于傅岸来说，裴黎就像是三唑仑片之于失眠的人。别人都说着他有多可怕，只有自己知道离开他就会活不下去。
傅岸最喜欢午后坐在阳光里，但有时候阳光照着他却有些冷。不停息的恶心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内心深处抵制着镇静剂。
我尝试着让自己变好不再生病了，你们怎么又把我拉回来了呢？
眼里没了光，心里没念头。
傅岸变得越来越暴躁，经常砸碎东西撕扯着一切可能的东西。一天中最经常发生的事情就是在父母的哭声中被迫接受镇定剂。他会把自己反锁在屋内，眼神变得像某种兽类。他在想裴黎。
裴黎被关了几天就被放回去了，他不是没去过医院，只是经常看到失常的傅岸和他歇斯底里的父母。
他每次来都是远远的看一眼坐在阳光下的傅岸，然后自己躲到阴暗处无声的哭着。他听不见，不会说话，傅岸是极少数能把他当一个正常人看的人。
他的家在一个破败的居民房，对于残疾人来说这个社会可能并没有很善意的接纳他。每天带着疲惫回来，他都会想到和傅岸在另一个城市的那间出租屋。
阳光能完全照进来，巨大的落地窗将小区前的一条河的景观全都揽了下来。傅岸会在午后拿着滑板在一群小孩子的艳羡声里骄傲的飞起。
那时候的一切都很好啊。
但他们分开似鲸向海，像鸟投林，无可避免，退无可退。
这是一个令人揪心的城市，裴黎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颠沛流离去往另一个城市。却将一个少年的名字咀嚼殆尽藏进心里。
也许自己不在他会好起来，也许明天他就会好起来身边围着一群人跟他做朋友，也许他会一点点忘了自己。可能他再也不会经历疼痛的感觉。
明天，多么美好的词汇。希望……就和绝望一样虚假。对于傅岸来说，明天是无数个今天，是回不去的和裴黎在一起的昨天。
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
——艾米丽·狄金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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