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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他的心还没死透》 30、29(第1/2页)
傅霆海并没有听见门口几个孩子的吵闹,他站在店外的雨幕里,看着那块招牌,“悠悠我心”。
他没发现自己脸上有一丝笑意,怎么会有人把一家宠物店的名字起得如此诗意和矫情?
这时,兮尔一头钻进父亲伞下,甩了甩胳膊上的雨珠,顾左右而言他半天,还是没憋住问道,“爸爸……清扬婉兮,岂不尔思,这是你写给我妈妈的情书吗?”
傅霆海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怎么问这个?”
“没、没什么……”
兮尔试图让自己相信,那把梳子只是巧合,《诗经》这玩意儿就像《红楼梦》一样,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解读,有重叠之处也不是奇事。
兮尔是个粗线条的姑娘,心思绝非细致入微,她总爱以自己最情愿的角度去定义一件事,无视某些不愿深想的盲点。
“爸,你和妈妈还有可能和好么?”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给她写过情书,不就证明你爱她?”
傅霆海的脸色在雨水和街灯的衬托下明暗不定,“一封情书不能概括我们的人生,有些东西我给不了她,对她不公平……她总有一天会好起来,会找到对的人,那个人不是我。”
“我一直以为你和妈妈很相爱,我以为是洛承宽来了你们才闹崩的……后来才想通了,真爱才不是十几年都不吵架。”
几人上了车,驶上大路,雨幕更密了,也不知天空为何有那么多的清泪要流。
轾轩玩了会儿手机,随口说了句渴,在车上翻找饮料无果。
父亲当即狗腿地表示要去路边的便利店给他买。
轾轩忙道不用,可已经无法阻止父亲打了伞就冒雨而出,直奔商店。
“来一瓶柠檬水,最甜的那种。”
傅霆海在便利店前放下伞,从衣袋里掏出零钱。
瓢泼的雨水飘入檐内,溅湿他宽阔的背。
在他身后的雨雾中,有个穿着黑雨衣的身影伫立,瘦得像一柄坚贞的伞骨朵。
傅霆海付钱时掉了一张皱钞,被风吹得直打旋。
她悄无声息地走上来,弯腰替他捡起,递还给他,雨衣兜帽挡住了她的脸,底下长长的淡青色裙摆拍打着水花。
“谢谢你啊。”傅霆海行色匆匆地接过,一边把钱掖回口袋里,一边撑开乱纠纠的伞,颇有些自顾不暇,顶着雨奔回自家的车。
扩散的雨洼汇作暗潮。
下半段车程里,傅霆海毫无原因地开始腹痛。
起初只是隐隐的,到后来,他弓着身子,蜷在自己膝盖上,丧失语言功能。
三个孩子不断在一旁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淋了雨?还是哪里不舒服?
傅霆海自己也搞不清楚,向着车窗外的大片黑夜望去,无意中摸了一把脸,才发现已经泪流满面。
好像心上破了个洞,突然漏进去什么人事物……可他想不起来了。
仿佛从梦中哭醒的刹那,就丢失了梦的情节……但他知道,他失去的都是最最宝贵、不可重现的东西。
离医院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冷汗湿了又干,疼痛开始渐渐消退,他说,“我很好。”
那天晚上,傅霆海又做了个梦。
这一次,他梦见的不再是夕阳中的跨江大桥。
而是很多年前,他在盐镇,与温惜的初相见。
盐镇是傅霆海的老家,但不是他的出生地。
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他原是岭城人,这个素有“淘金地”美誉的南方一线城市,
在那时也是一穷二白,被世道所挟裹。
傅霆海降生的时候,没有户口,没有姓氏,也没得到任何人的祝福,准确地说,他连被生下来的资格也差点被剥夺。
他是个私生子,在那个视“未婚先孕”为罪大恶极的年代,母亲怀着他时,真是顶住了难以估量的高压,才生下了他。
傅霆海对这世界最基本的认知就是,所有事物都是红色的——
街道上飘动着红云,高处的人别着大红花,低处的人脖子上挂着打了红叉的大牌子,棍棒往下滴着红颜料……这诡异的红也在妈妈身上划了一条条横七竖八的杠,有人抄起皮带狂抽她。
尚走不稳路的傅霆海被一个叔叔蒙着眼睛不让看。叔叔还买了糖给他吃,对他说别怕,明天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叔叔真的说对了,妈妈最终从鞭下生还,相较于其他“恬不知耻”的女人,她伤得并不那么惨。
叔叔与本市的革委主任有姻亲关系,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妈妈从千夫所指中脱身。
妈妈告诉傅霆海,叔叔和我们是一家人。但在当时,傅霆海还不能认回这个父亲。
祖上经商的傅家在几年前被打倒了,傅氏建筑原料的老字号不复存在。那年,傅霆海的父亲正在上大学,班里的一位女同学对他芳心暗许,大学停课后,她穿着绿色制服跑来找他,说自己的父辈已被指派为革委主任,能为他提供庇护。
傅父心动了,便投于她门下,违心地与她结为连理。按理来说,像他这样成分敏感的人,本应得不到岳家的认可,但说来也巧,由于他的新婚妻子患有先天不育,无法为他传宗接代,岳父为了拴住他这个女婿,便对他格外倚重。
也正因这份倚重,当傅父听说自己一直藕断丝连的前女友怀孕,即将被强制堕胎时,就能瞒天过海,去把这骨肉保了下来。他自知难有嫡子,或许只能把握这一支香火了。
很快,傅霆海跟着母亲逃出了城,在邻近乡县躲着风头,居无定所,父亲经常披着夜色来看他们。
直到傅霆海六岁,运动的高峰算是过去了,母亲带他来了盐镇,这才落了脚。
盐镇是他童年豁然洞开的芝麻门,此后的漫漫人生中,他一直把这儿当作他的故里。
盐镇的春天是散漫而飘悠的,纵有群情激昂的大广播日夜播放,调动着大家的积极性,空气里铺展的却仍是昏昏然的困意。气候初暖,老人和上了夜班的中年人在路边打盹,只有小孩子们才会满街疯跑。
傅霆海已经背上了军绿色小书包,在柳树间穿行去上学。
白色的落絮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燕子贴地争飞,草叶上停着黑白相间的天牛,像变异的奶牛色。巷子里窜出一道黄影,是一嘴鸡毛的小黄鼠狼,见到人又快速隐去。
有同学一脸放亮地上来问傅霆海,“你爸爸又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傅霆海说,“一袋子咸花生米和奶糖,待会儿来我家吃吧。”
在盐镇住下后,傅霆海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跟父亲相处了。父亲每月都会雷打不动地来一趟,对盐镇人谎称自己是个工作繁忙不常回来的丈夫。
傅霆海知道父亲在城里还有个惹不起的家,而自己是被遗弃在这弹丸之地的“孽子”——这是母亲常常用来骂他的词语——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为自己拥有父亲而高兴。
父亲会把他扛在肩上,挖出最甜的西瓜瓤给他吃,为他捎来小皮影人。父子俩一起打扫屋后的鸽笼,为鸽子添食添水,鸽粪呼啦啦落满一身……
相比之下,傅霆海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就憋闷多了,每当他在母亲烹煮的芥菜粥和踩踏的缝
纫机响动中感到一丝暖意,就迅速被抹杀在她终日的大骂中:
“为了保住你这没用的小崽子,我和你爸受了多少苦!你爸也是个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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