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春天树: 77、是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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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收敛酒意,也收敛自己的情绪,沉默的看着她。
    起初太子气春天说出的这句话,无论事情真假,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掩盖过去,她偏要说出来。
    而后气她说出这句话背后的心思,用自己的一世清誉做伐,来拒绝他的心意。
    但他若执意要,她又岂能逃脱。
    她最后说:
    殿下,我很爱自己的母亲,但我不想成为她。
    彼时的靖王府,岁官已经长大,淘气聪颖,成了众人的心头肉,薛夫人得了靖王的独宠,地位逐渐在府中稳固,王妃季氏缠绵病榻许久,薛夫人终日衣不解带伺候在王妃床前,耐心等着季氏咽下最后一口气。
    太子颇有些心灰意冷。
    上元节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不夜天,不远处的皇城巍峨,街巷游人嬉闹,她卑微求他成全。
    这夜之后,太子很久没有登靖王府,春天也几乎闭门不出。
    繁春时分,她过了十八岁的生辰,依旧去青龙寺为父亲请佛,没料想在乐游原遇上了故人。
    “姐姐。”那声音陌生又有些熟稔,是少年换嗓时的音调。
    春天愣了许久,最后激动的伸出手:“长留。”
    十四岁的长留身量已经拔的很高,比肩而站,她竟然只能仰视他,脸庞轮廓更深了些,带了几分青涩,穿着一身月白小袍子,斯文又秀气。
    他生的像李娘子,但此时的面容又有些像他的父亲,那一双眼黑漆漆亮晶晶,尽显蓬勃朝气。
    “你怎么在这儿?”她欣喜问,“什么时候来的。”
    “我在甘州跟着复山先生念书。去年岁末,复山先生受邀从甘州至长安石鼓书院授课,我也跟着先生一道来了。”
    石鼓书院离乐游原不远,常有学子们聚在乐游原上游玩赏吟。
    “太好了。”春天亦为长留高兴,“石鼓书院很好啊,每年都择优入国子监读书,以后你可以入国子监,科举做官了。”
    她欣慰不已,满是笑意的仰视着他:“长留,你长大了好多。”
    长留腼腆一笑:“姐姐这几年过的好么?”
    春□□着长留眨眨眼,挥挥衣袖:“你看我有不好的样子么?”
    她眉眼舒展许多,身量也高了些,容貌明耀,
    肌肤盈目,彩衣锦绣,璎珞辉煌,在满城贵门仕女中丝毫不逊色。
    春天带着长留在乐游原上漫步游玩,说了长安许多有趣的景和物,离别前相约下次相聚。
    告别之际,长留看着春天的笑靥,忍不住道:“姐姐和爹爹见过了吗?”
    春天不甚在意的扶着头上的一枚花钿,摇摇头,语气随意:“你爹爹这几年还好吧,忙么?”
    长留注视着她漫不经心的神色:“这几年里爹爹和广叔叔一直在甘州城,鹰窝沟的马场已经养了很多匹马,每隔一阵,爹爹会在青海和祁连山一带挑选良驹。去年河西点兵,官中马匹数额不够,官府给了一笔银子,把鹰窝沟的马场收走了,后来广叔一家去了姑苏探亲,爹爹也闲下来了”
    “甚好。”春天敷衍点点头,被鄯鄯扶着上马车,语气惬意,“长留,下次再聚吧。”
    长留追着春天:“姐姐,今年开春,爹爹也来了长安,他在龙王桥边的柳桩巷里租了间宅子和姐姐离的近爹爹没找过姐姐吗?”
    “找我做什么?”春天微微一笑:“慢行。”
    长留急急追着马车迈步,鼓起勇气:“这几年爹爹他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念着姐姐。”
    “爹爹多半只有在开心和忧伤的时候才会饮酒,但姐姐走后,爹爹便戒了酒,也戒了自己的喜忧。”
    “姐姐走后,西厢便锁起来了,里头还是姐姐住过的模样,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纤尘不染。”
    “去年夏天,爹爹曾来过一趟长安,说是有急事,但我知道爹爹来找姐姐,可是爹爹很快回来,消沉了好几日,一个字也不提。”
    “姐姐从甘州走的时候,我跟爹爹说,我说,我不想要后娘,我不想姐姐当我的后娘”
    “和姐姐走在一起的爹爹的神色,在姐姐来之前,姐姐走之后,我再也没有在爹爹脸色见到过”
    “姐姐,你若是有空,去看看爹爹。”长留道,“他现在还是一个人。”
    马蹄硿硿,车轮嶙嶙,车上的人儿面容柔软又坚定,神情纹丝不动。
    良久,她垂眼,轻声对自己道:“凭什么我要去看他”
    春天在青龙寺住了大半个月,被靖王府的消息召了回去,王妃病逝,靖王府里挂
    起了白幡,起了哀乐。
    丧事期间,靖王府的各些库房钥匙、田产账目、名册都送到了薛夫人手里。
    薛夫人满意的望着满府缟素,极温柔的摸了摸岁官的脑袋,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微微叹了叹气。
    春末微雨,屋檐下乳燕呢喃,花枝坠地,绿叶葳蕤,日子终是过的百无聊赖,春天捻着一朵半凋的海棠花,一瓣一瓣扯下,抛进了水里。
    身后婢女们都静悄悄的候着,水中红鲤簇拥在一堆,争先恐后的唼喋着娇嫩的花瓣,她垂着眼,心不在焉的喂鱼,抬头见日头绵软,花叶气息馥郁,倚着朱栏,靠在自己手臂上打了个盹。
    睡醒之后,带着鄯鄯,出府随处走走。
    红尘紫陌,世人往来,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她轻轻推开一扇门。
    屋里极净,一个逼仄的小院子,庭中有棵杏花树,树下卧着一只垂老的黄狗。
    她忽然就有了泪意。
    “阿黄。”
    柔风飘拂,粉白杏花纷纷扬扬,似白蝶翩跹,她一身水绿罗裙,坐下树下,慢慢抚摸着毛色暗淡的阿黄。
    暮色四合,遥遥鸱吻之中她望见一角琉璃碧瓦,那是她住的靖王府。
    原来他们之间不过隔着几重墙,听着同样的家长里短,闻过同一棵树的芬芳,踩过同一块青砖,却一直没有再见面。
    不知何处传来阵笙箫曲调,凝神听去,是一曲蝶恋花。
    枝上柳绵吹又少,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门吱呀一声推开,青翠的草绳上栓一尾跳脱的银鱼,鱼嘴里插着一棵小葱,鱼尾溅了几滴水珠在葛衣上。
    她站起来,杏花从她膝头拂过,绵绵飞落在地。
    那人瞥见树下的人,乍然停住脚步。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昨天和今天,都在酿一坛子酒,她吸一口气,都是他的味道,风沙、冰雪、沙枣花、遥遥大漠里干燥的、冷清的味道。
    她那时候年纪还小,懵懵懂懂,所有的意象都变成了他。想到心田干涸,想到眼里睡了沙,一根无根野草钻进心岩里,扎了根,长大了,始终不明白,他究竟是有什么好呀。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
    那么广袤、荒凉的大漠,正是日
    落时分,这世间只剩他们两人,他在前打马走着,马蹄叮当,她在后头跟着,他的身形轮廓被晚霞罩住了,模模糊糊的镀上一层金色的、温柔的光辉,照亮她的心田。
    两人站的很远,隔着山长水阔,再见面时,她风华夺目,娇贵荣华,他粗衣短褐,风尘仆仆,愈发显得差异来。
    “长留告诉我的。”她懒散拂去衣上落花。
    李渭嗯了一声,神色平静的将鱼送去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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