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那些爱情: 95、汉和帝与邓绥(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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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女官,你在崇德殿各处皆安置些年纪适宜的女子,要颜色好,性子伶俐些的。”——八年相守,他的好恶她再了了解不过。

    半个时辰之后,邓绥微哑着声吩咐道——他不是要子嗣么?那,她成全便是。

    中年女官,闻言却是意外中带了几分叹息……自家皇后,总算是想通了。

    原本,像如今这般的局势……天子病弱,膝下无嗣,各路诸侯虎视耽耽,最合宜的打算便是莫论如何留下了皇子,将来握着这样的筹码才算稳当。

    如此一来,若哪天山陵崩,便可以名正言顺扶幼子登位,而后辅政当权。若没有皇子这个筹码,到时候做为先帝的皇后……哪儿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偏自家这位……一直犟成这样儿。

    ※※※※※※※※※※※

    刘肇下了早朝,驾幸长秋宫,却便听宫人道皇后今日抱恙。

    “阿绥,”他径自进了内寝,快步走到垂着雪青色细缣帷幔的床榻边,下意识地放轻了足音,低声唤道。但,却良久不闻回声。

    “阿绥,”他语声更柔和了些,抬手掀开了缣帐,却正见帐中原本倦眠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晨光熹微,映着那眸间密布的血色和眼下深重的青翳分外骇人。

    看到是他,她却又是侧过了身去,只留了后背予他。

    “阿绥……”天子伸手去揽她单薄的肩背,语声里多少心虚,又多少心疼。

    她仍是侧身躺着,不言不应。

    “对不起,”他将榻上的人儿,连着被衾一起拥入了怀中,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到后来,语声都有些喑哑“是朕有负于你……”

    “阿绥昨晚……等了一夜。”好半晌,她干哑带涩的语声响了起来,全不似往日清润。

    刘肇心底里愧疚、心疼、伤楚齐涌上来,只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朕,朕至今无嗣……”他的话却被她阻住——

    “阿绥明白。”她转过头来,带着血丝的眸子看着他,轻声道,仿佛一个痴情而伤心的妻子,却仍然深明大义。

    过了会儿,她吩咐了朝食,二人一起用饭。

    案上青铜鼎中的野鹿羹,他方入口,便怔住了……竟是她的手艺。原来——即便这样,她却还不忘替她料理药膳,调养身体。

    刘肇握着饭匕的手,微微一滞。

    邓绥有些虚弱地用着饭食,看着他面色愈来愈深的愧色,心底里无波无澜……

    一个受了委屈,伤心却不怨愤,难过而仍深情的妻子,是最能让男子愧悔又怜惜的罢。

    如今,她最需要的,便是他的心虚与愧疚了。

    在刘肇眼中,之后的一年多日子似乎与先前无甚区别,但嘉德宫的宫人们却知道……自此之后,皇后殿下再未夜间挑灯看过医书了。

    …………

    永元十七年冬,有宫婢怀妊,次年九月,产下一子,赐名刘隆。

    而汉宫之中,却并没有因小皇子的出生而添多少喜色。天子一向体弱,自半年多前便时常抱恙,而近日病情更重了许多……卧病已是半月有余。

    “陛下,用些粟糜罢。”邓绥温声劝道“妾加了些甘棠肉在里面,略见酸甜,又有开胃之效,陛下不若尝尝再说。”

    二十六岁的邓绥,容色清丽绝伦,体怀入微地在病榻畔照料着丈夫,仿佛天底下最贤惠的妻子,再温和耐心不过。

    “好。”刘肇清减得厉害,原本秀郁的面庞而已瘦峭了许多,语声也十分低弱。自近日重病后,他几乎对一向温柔体贴的妻子言听计从,那怕丁点儿食欲也无,听了她这话,也勉力接过玉碗,用了些许。

    “说起来,我这副病体残躯……当真是拖累了阿绥,咳,咳”说话间,他又咳了起来,直咳得佝偻了身子,仿佛把肺腑都要咳了出来。

    “陛下……”邓绥忙替他抚着脊背顺气,好一会儿才稍稍恢复了些许。

    “看样子,这病……”他面色苍白如纸,可终究却没有说下去,只看着一旁神色焦急,满目忧节的妻子道“即如此,诸多的政事,便劳阿绥操心了……今日,朕便交待李桢取了玺印与你。”

    “陛下——”邓绥神色一急,仿佛要说什么。

    “这些……交到阿绥手中,朕才放心。”他阻住了她的话,病弱的天子微微而笑,眸光温和里尽是信任“如今,这世上,朕也只信你了。”

    三月之后,天子病笃。

    邓绥守在病榻前,静静看着已十分虚弱的丈夫。

    他神智勉强还清醒,睁开眼看到是她,蓦地露出一个孩子般欢喜的笑容来:“阿绥,你还在。”

    “嗯,妾一直在这儿陪在陛下。”她轻声答。

    “朕有好些日子没有见着李桢了……”他似乎有些疑惑,低声道——这个心腹内侍,在他卧病之后几乎成了唯一得知外面情形的耳目。而自取了玺印与她后,便再未出现过。

    “有什么事,陛下问妾便好。”她避重就轻,神色温和平静。

    刘肇近乎本能觉得有些蹊跷,于是罕见固执地向她道:“还是将李桢召来罢。朕……只怕时日无多,有些事需交待他。”

    “交待与妾,也是一样的。”邓绥仍然温和平静,波澜不惊。

    “阿绥,你……是想做甚么?”似是到了弥留之际,回光返照一般,尽管一双眸子因为重病已微微凹陷,但他的目光却是异乎寻常的清醒,定定看着她,问得字字认真“朕这般信重你,所以阿绥定然不会有负于朕的,对么?”

    邓绥闻言,却是默然了一瞬,而后微微弯唇笑了笑:“陛下对阿绥,当真……倾心信任么?”

    床榻上的病弱青年因着这句话,蓦地怔了一怔。

    “那,陛下可否同妾坦言……洛阳城郊三十里那户崔姓人家,究竟藏着什么?”她静静与他对视,字字落音,清晰得令人心惊。

    而榻上的天子,神色罕见地惊诧了一瞬,而后渐渐静默了下来,唇角有着僵直地抿成一线。

    “当年皇长子其实并未夭折,而是被悄悄送出宫,养在了洛阳乡里——陛下这一步暗度陈仓,当真高明。”她回想起自己半年前初初得知这个消息时,愣愣在庭中立了半晌的情形,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阴氏大约不会知道,陛下是那个时候觉察了蹊跷,从而对她生了疑心罢。”

    ——或许说,是对身边的所有人都生了疑心。

    毕竟,将他一手养大的“母后”原是仇雠,而他十四岁一见倾心,视作发妻的皇后竟在暗中谋害他的子嗣……所以,这世上,他便谁也不信了。

    所以,锁死了皇长子的消息,处处提防着外戚宫妃暗害……刘肇,你疑忌的人,包括我在内,不是么?

    “而永元十四年,陛下病重那一回,是担忧自己时日无多,而身后阴氏外戚会借机揽权,重演当年窦氏当年的故事。所以废除阴氏后位,又重创阴家,原本就是势在必行的一招棋……妾,只是将现成的证据与契机送到了陛下手中罢了,对么?”她条分缕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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