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雌: 14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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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季无殃问谁肯出使摆平西南之乱时,却都因恐担责不约而同噤了声,唯有婺国夫人挺身而出,愿带一队宫官亲自前往。

    彼时官军兵马虽然已在黔南边界集结,但季无殃本意并不想在西南起战,也知道黔滇起兵自立期间有蜀中甚至幽燕军的人于暗中支援,西南形势已难挽回,能够不动刀枪地迎特使等人和贡品还朝,保住朝廷最后一点体面,已经算是婺国夫人不辱使命了。

    “岭南海盐失了一大去处,而新的出路又暂时尚未建立起来,当地难免会出动荡。”婺国夫人一脸严肃,“若调岭南军平叛难免会生包庇,不如从去年年底为防生乱调至岭南边境的三万江南军派一支队伍,协同岭南军平叛,必得尽快将暴动乱民一举铲除,以立朝威。”

    在去年秋日里婺国夫人与舍乌谈判时,季无殃也考虑到了岭南会因黔滇之乱受到的影响,遂命人将今秋所产海盐半数运往山南道官库封存,并令各州府于第二年春季重新调整盐场用工,同时增设渔船捕捞,用另外半数冗余海盐制成鲊或鱼酱,由官府集中采购运往内陆,以期在消耗掉多余海盐的同时稳住当地民生。

    前两年黔滇因伏兆起兵而与蜀中盐路断绝,需要加大岭南道的海盐供应,所以岭南沿海增设了多处盐场,当地衙门又招募了不少男工,这些男工原本多是打渔的,因盐场报酬高又不似出海那样危险,于是纷纷前去应募,而空缺出来的一部分渔船捕捞苦差,则被一群从闽东来到岭南讨生活的渔女包揽了下来。

    她们不怕吃苦,干起了男人们看不上的脏活累活,赚着比盐场低廉的辛苦钱,在岭南沿海渐渐有了些规模,成立了渔女行会。

    然而这一年开春岭南盐场开始大批关闭,一部分男工不愿再干回捕鱼那样的苦差事,遂聚众向官府示威要求赔补,另一部分男工想着重操旧业,却发现几片丰饶的海湾已被渔女行会占了,那些男工便开始闹事,称女人开船出海不祥,会招惹海神掀起风浪害死附近的渔船,并聚众强行阻挠渔女行会的人出海。

    海湾的混乱很快以渔女行会众人持械反杀数百男工收场,这一血腥场面震惊沿海,在渔女行会众人逃脱后,许多男民闻知此事又向官府掀起一场暴乱,要求府衙追捕行凶渔女,并施以严惩。

    “乱民当除,但此事也不宜征调过多兵马,以免北方与西方趁乱入侵。”季无殃想了想,依照婺国夫人的建议,下手令调边界处的一万江南军开进岭南协助平乱,起哄闹事者格杀勿论。

    同时她又派人加强北边淮水一带和西边长江上游的巡防,密切关注燕宸两地的兵马动向。

    在各项旨意发出后十日,山南道又传来密报,称岭南道压仓的海盐在运送途中被各地官员层层截留贪污,部分官盐变成了私盐,那些官员偷来官家的东西私自敛财,向民间倾销海盐,致使山南道盐价暴跌,春季盐税告急。

    季无殃这日朝会上坐在庆平帝身后,听了这个消息抿了抿嘴,强压住怒火,令御史台速派人前往山南道严查贪官,再令政事堂向淮南和江南西道各州府巡检往道府边界严密管控进出,避免那批海盐流入其它道府扰乱各地盐价。

    盐税过去一向是朝中财政的主要收入,在御驾迁都之前,盐税在朝中每年收入中占比过半,各地几大产盐区向国中各地以及西域和吐蕃等地运盐,这百十年间已成了稳定惯例,然而继燕北独立后,蜀中及陇右关中一带被伏兆占领,中原格局大变,旧日的盐路也受到了极大影响。

    如今朝廷管辖的淮南道、江南东道和岭南道都是临海不缺盐的地方,而山南道和江南西道自身也有内陆井盐矿,当朝廷领土变小且无法再向西域吐蕃等地运售官盐后,盐税便已不能再作为朝廷财政的主要支柱了。

    季无殃早就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同自己组成的小内阁花了数月时间推动政事堂进行税制改革,增加民间商税,开拓南海市舶商路,洽谈与林邑、骠国和天竺等地的港口贸易,为这摇摇欲坠的残破朝廷增加一些财路,将盐税占比从过去的半数降到了今年不到三成。

    若非这场税制改革,光是黔滇脱离朝廷导致岭南海盐大量囤积,再加上近日这起大规模的官盐贪污,便足以击溃朝廷的税收制度,想到这里,季无殃对于燕国不远万里向黔滇运送渤海海盐的做法,竟然感到有些佩服,她们凭借多方结盟与物产互通,差点以非武力的方式给了自己一记重创。

    “圣人先见之明,山南道盐税骤减虽然会对今春财政造成一些影响,但仍能以田土商市等其它税收进项补足,不至十分艰难。”户部尚书出列说道。

    这一年由于摄行女官们的地位见涨,朝堂上的风气也在悄然发生变化,最为明显的是众臣称呼季无殃的方式,如今朝中已鲜有人直呼“太后”了,而是改称“圣人”,平常三病两痛不大临朝的庆平帝,则被称为“小圣”。

    季无殃听了这话淡淡地“嗯”了一声,幸而这场税制改革令她还有辗转腾挪的余地,也是因为这场税制改革,使她必须以酷政峻法压制岭南民乱,必不能让其步黔滇自立的后尘,毕竟南海港口现在可以说是朝廷新的命脉所在了。

    这日散朝后,季无殃仍旧回到徽音殿,但她没有走进东书房,而是转而来到西配殿中,这里是她平日传乐曲班子的敞厅,厅中墙壁上挂着几副磅礴的山河图。

    宫乐班子已在这里候着了,这段时间每每朝会上烦心政务太多,季无殃便会在回来后传一班宫乐,放松一下紧绷的思绪。

    季无殃歪在北侧上首榻上,让一名宫人在脚踏上跪着为她捶腿。

    正奏到第二支乐曲时,忽有一名宫官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呈上一份岭南道循州发来的急奏。

    季无殃瞥见那奏疏上的加急封贴,猩红标有些刺目,她的眉心不自觉微微一跳。

    她拿过来翻开阅览,满眼皆是惊心眩目的词句:“海龙翻身……山岳震摇……潮头逆浪高十丈有余……一日内三度复涌……盐场渔村已成泽国……新造市舶司衙署港口尽皆损毁……房屋倒塌不可胜计……目之所及浮尸蔽海……”

    其时正在海边盐场和港口及市舶司衙署发动暴乱示威的数千男民,还有前往镇压的万余名官军男兵,尽皆被这一场突发海震掀起的怒浪吞噬。

    季无殃缓缓放下奏疏,敞厅内正在演奏的这支宫曲尚未结束,她也没有叫停,此刻曲目进行到后半段,鼓点轻快而紧凑。

    她的视线越过榻前演奏的乐人,落在了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副《南海潮生图》,这是本朝开国初期岭南归附时进献而来,百年前迁都时没被带走,一直留在建康宫里,画中是一众官民在南海观潮的祥和景象。

    季无殃看着画中波澜壮阔的南海,仿佛能听到那边此时浪涛拍岸的声音。

    那画中的澄澈蓝天,渐渐褪为铁青色,夹着几片翻滚的铅云,海湾边的民房渔船不见了踪影,原本在画中观潮的男人们,此刻如同死鱼一般密密麻麻地漂浮在海面上,随着阵阵海浪起伏不迭。

    几度月升日落间,海面上的男尸群在潮涨潮落中渐渐散开,被波涛陆续卷入深海,成为食腐鱼类的佳肴盛宴。

    海震消息传到建康半月后,季无殃派去赈灾的禁军队伍拉着大量米粮药材,日夜兼程地赶到了岭南道循州。

    “建康禁军嫖姚都尉,何去非。”

    押运赈灾粮的将军骑在一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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