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夏:云涌篇: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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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假装舌僵呛咳,索性重申,“敬眼前这位迂阔执一、慧眼识得英雄的贤媛。”说罢,举烈醪而入喉,气若奔雷,肝肠与酒气一齐沸腾起来。

    他一时激愤,想如青史上的英雄般掷杯于地,完成了一番壮举。谁料长孙青璟睥睨而视,他便将举于半空的剖匏收回身侧。

    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都感觉重新审视了对方一次。

    “你的心绪一直不佳,已经好久没有对人舒心笑过了。”长孙青璟收起两个剖匏,放在脚边,一手托腮撑膝,带着天真未凿的意态说道:“你笑一笑,连黄昏的天都明朗了些许……”

    “你也一样。”好像是为了回应长孙青璟真诚的赞美,他也学着妻子的模样微笑着托腮问道,“你是如何猜到我在这些高台处踯躅徘徊的?”

    长孙青璟轻蔑地一笑:“钝子,你好好回想一下,除了你自己,还有谁也会在伤心时跑到高处撒野?就许你上山散心,就不许别人去?”

    李世民突然想起了从涿郡回来之后与长孙青璟的再次相遇,当时他确实心绪不佳,故而登临南山;又回想起长孙青璟自长孙敞府邸出逃之后,知情亲友皆如无头苍蝇般恨不能将大兴翻个底朝天,而自己竟鬼使神差在高阳之原的墓地找到了她;而如今,长孙青璟也在北邙的群山之中寻着了他——他简直无法用巧合来形容这样的默契!

    “这叫做气类相感,气性相召吗?”李世民为两人又各斟了一瓢酒,“好在今日没有王无锝在这里败兴。”

    “我挺想念他的。”长孙青璟抿了一口浊酒。她的话令李世民大感意外。

    “为什么?”李世民问道,“这条不知羞耻的狗有什么值得你想念的?”他的言谈中尽是不屑与戏谑,两眼却怅惘地望着天边归鸟,心中溢满了在长安飞鹰走狗的骋怀时光。

    “我近日布置你住处,令蝈娘在通远市、丰都市遍寻珍玩、字画皆不如意,就总是有意无意想起我那位忘年交穆伯脩先生与你这位市井好友王无锝——我想着若是他二人也在洛阳就好了,定能助你我办成一桩大事。”

    李世民奇道:“两个商人,能有你所说的通天之能吗?”

    长孙青璟沉默不语,决定暂时不在丈夫面前提起这两日邙山“地狱变”名卷的始作俑者皇帝杨广,又须得想个办法劝李世民上元之前回到洛阳城积善坊家中。

    万一杨广真如传言中所说白龙鱼服、突然前来唐国府造访试探,她与李世民二人身为国公家眷,不在府邸中恭迎反而在乡间修养,必会成为大不敬、有二心的把柄。

    她定要竭力劝说李世民扼腕压膈,在杨广面前表现得忠贞不二,令皇帝不再对李氏一门有任何猜忌——属于长孙季晟的那一半聪慧提醒她不要错失任何御前自鬻的机会。

    她又轻呷了一口酒,见李世民也是一副木立之态吗,便问他有何打算。

    “我又细算了一下,哪怕私租分账主三佃七,我仍是太过盘剥佃户。万一他哪怕举债、典妻、卖儿鬻女也无法交清私租,便会毁我庄园,便会仍由田地荒芜而奔逃,会恨我入骨,我又得到了什么?观音婢,你记得开皇初年的均田令是怎么授田与收租的吗?”

    李世民所说的一切,似乎已经超出一个十四岁娘子的认知疆域。t长孙青璟只觉得眼前郎君心窍周流诡谲,非常理可度。她的太阳穴有些不受控地跳动着。

    ——真是令人头痛的迂阔之人!

    此刻,两个怀揣着同样执一之道的人为了解决眼下棘手的问题开始南辕北辙。

    “我不知道这些,但可以帮你查找。等我们回到庄上或积善坊时,设法找个年长的税胥问问。《九章》里头《粟米》《衰分》两章大概是讲田赋的,你想要给佃户减租,不妨找人讲讲高颎的《输籍定样》里应对灾年该如何定税。”

    长孙青璟协助鲜于氏计算过舅父职田的收入,却只是按部就班,从未细究。

    她如今只能努力搜索枯肠,找一点共通的话题。

    “春种时我想与庄上农人一起下地,或者一起开挖水渠,修缮别业……总要亲自试一试才知他们的疾苦。”李世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或者查一下仓廪,安排巡视,对了,我以后出门不带五铢钱,带着米粟在乡间行走还方便些。”

    “也……行……”长孙青璟点头,不忍心断绝李世民的殊绝之想,“我也可以让手巧的妇人教我饲蚕缫丝。”

    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她天真执着的丈夫,企图在北邙一隅的狭小天地里,营造一个自己心中“春蚕收长丝,秋熟靡王税”的桃源或者野心更大的帝舜之历山、大禹之嶷山、伊尹的有莘之野。

    从理性的角度来讲,她应该规劝他打消这些疯狂的可笑的念头;但是从感性的角度来讲,上古的圣君贤相又无一不是执一的能者。

    她的性格,之于李世民似乎更加圆滑,而一个圆滑世故的人是没有资格去指责一个慕义之人的。

    此时已是山衔半日,昏鸦归巢。阳光的颜色变幻莫测,将北邙的整片天空点染成伊阙岩壁巨型佛龛那般悲悯的天界之光。

    溪水边枯槐上的招魂幡,或伏或倚或相持的尸首浸染在无尽慈悲的琉璃焰之中,等待着彼岸而来的渡船……

    长孙青璟在心中默念起《涅槃经》。面对广阔的天地,她顿觉自己经年所受苦难——无论是父亲早逝、被异母兄长逐出家门还是舅父遭贬谪,都已不值一提。

    能够坐对停云,以待天命,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两人各自喝完最后一瓢酴醾酒。长孙青璟驻足向山下眺望,辨认出零星几个李家僮仆、部曲仍然在焦灼寻找他二人。

    “他们已经寻找你两日,寻找我多时了。”她摘下冪向坡下招摇,“谦谦君子,卑以自牧。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我们不要再为难这些为了你我不得合眼、不得休歇的下人了。”

    “你说得对,万一父亲得知我们下落不明,不但自心焦灼,耽误国事,还会迁怒于这些人。”李世民说罢,便也从地上跃起,向山下众人挥臂示意。

    山下寻找年轻主人的众僮仆部曲终于察觉到山头异动,也摇臂相向。

    山上这二人才安心整理衣冠,扑去全身浮土,准备下山。

    “好,回家!”李世民干脆利落地起身,打了个呼哨。

    在远处觅食的白蹄乌飞驰回主人身边。谁料李世民也不上马,只拍打马鞍,吩咐坐骑先去山下静候主人。

    他随即牵过长孙青璟的马,转身以双手托举她的侧腰,将寻找了他半日、耐心听完他奇遇、又与他一同构筑毘提诃净土的少女轻轻置于马鞍上。

    “我真的不需要别人替我牵马坠蹬。”长孙青璟笑着说,“我下坡时的控鞍之术很精熟。不信的话,你松开缰绳看着我。”

    “我相信你。”李世民注视着将上身几乎伏在马背上的小妻子,认真地说道,“只是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怕一到山下就忘记了。”

    “什么有趣的事?”少女俯身歪头,好奇地问道。

    “昨晚我梦见你了。——也不只是昨晚,我经常梦见你。”表白者的眼眸清未沾滞,一眼见底,带着长孙青璟从未见识过的纯澈羞赧,“梦里的你,就和现在一样蹦蹦跳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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