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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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携带着草场、牛羊的气息。

    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从毡帐弯腰出来,行远一段,方才沉吟着说:“你看见了吗,大巫卜的是吉。”

    头顶雄鹰飞过,另一人琢磨半晌,摇头道:“可汗让恩和与阿拉木苏去迎接燕朝公主,是凶是吉,这次可算不准。”

    阿拉木苏是可汗的第十七个儿子,出身高贵,与恩和截然不同。

    恩和为女奴所出,其生母在诞下他不久就病逝了,只留下他一个人,他几乎是由大王子捉来的汉女带大的。

    而阿拉木苏的母亲来自左沁部落,草原上极有影响的部落之一,因母族强大,阿拉木苏在可汗众子中脱颖而出,势力远超其他王子。

    他还有一个同母兄弟,比他年长十岁,名唤乌勒,曾是草原上最耀眼的勇士。

    后来乌勒死了。

    关于他的死因,贵族男人们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认为他是被恩和所杀。

    当年,乌勒杀了恩和实义上的养母,那个汉人女子。恩和怀恨在心,故意在燕朝与左沁部落开战时,怂恿可汗令乌勒前去。

    燕朝率兵的将军可是常遇,乌勒纵然勇猛善战,亦成了常遇的刀下亡魂。

    那一年,恩和才五岁。

    恩和与阿拉木苏一向不合,命他二人前去迎亲,难保途中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北地的长风呼啸,无边无垠的草原上,此刻可以窥见一层围作人墙的身影,紧张的气氛与夏日揉杂,空气中的腥味忽然厚重起来,向四周弥散开。

    那是鲜血的味道。

    十九王子恩和每日都在这里训练,他的方式很直接,近身独斗。

    旁人可携兵刃,他却总是一双赤手,仿佛对受伤、或是危他性命,他皆不惧,还时常带笑,那笑容里没有威胁,比原野上的雪还要纯澈。

    倒在地上的男子肩膀一沉,原握在手中的刀被恩和反压下来,横在他胸前颈间。他咽了咽喉咙,看着跨在自己身上的青年王子,突生一许退缩之心。

    有血滴落下来,出自恩和。

    他受了伤。

    衣服领口在打斗中早已歪斜,里面一片硬实的胸膛被刀尖划开一条细薄的口子,时下血往外坠,一滴一滴温热地洇在男子衣袍。

    他像察觉不到疼痛,对着身下之人,甚而轻笑了笑:“萨日,你在害怕吗?”

    萨日咬牙强忍,抵在胸前的刀却是怎样都推不开。

    恩和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萨日想不明白他是哪儿弄的这身力气,快呼吸不上了。

    萨日张口乞饶:“王子……”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恩和松开他,圣湖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望向远处。

    人墙立刻分出一道一丈宽的空隙,来人翻身下马,行至正中向恩和行礼,随即说道:“王帐有令。”

    恩和整整袍子起身,抬手擦汗,无意蹭了点血在下颌上,本就英朗的面容添了一分野性。

    他未多言,随来者一同上马,返回王帐。

    第62章 饮飞雪(二) 他对她的情愫,比友情更……

    朝廷的消息总有其流通的渠道, 是夜,嘉阳县主将被册封公主和亲北璃之事已然上下传遍。

    佑王独得一女,对她更是百般宠爱, 如今让人远嫁他乡,终日对着异族面孔和塞外风沙,便有诸多人等替佑王府感到唏嘘。

    另有一则消息除了天家与宋氏, 旁人皆暂时不明。皇后身边一个宫人是在许月鸳进宫面见殿下时, 偶然得知。

    恩情未偿,恩人却要被莫名添到公主陪嫁的队伍里, 自此离开大燕。这一别, 可能再无相见之日。

    蔚仪心口沉闷,仿佛那日压人的水又蔽过胸前,她极力想要做些什么, 却又不知她能够做些什么。

    “蔚仪姐姐,你怎么一人在这儿?”女史们做完手中差事,正聚在一处闲话,见蔚仪独自立在旁边,一个脸圆的女史走上来,轻轻拍了拍她。

    蔚仪像受了惊的猫一样, 肩颈怔缩了下,回头见是云枝, 稍吁口气,摇首道:“没什么……心善之人怎都命这般苦……”

    后半句说得很轻,仿佛呢喃,云枝仔细分辨一会儿:“姐姐是在说谁?”

    我朝女史选拔严格,她们都是一层一层考选上来的。蔚仪乃皇后破例受官,有人怜她家中败落, 亦有人妒她不必采选,对待她不如余人亲近。云枝观她情状,以为她犹在因此事伤怀。

    蔚仪思量片刻,将人拉到更里头一点的地方站住了,扭头望窗户一眼,低声道:“云枝,倘若于你有恩之人忽逢劫难,将被远送他乡……该怎么做?”

    今时“忽逢劫难、去国在即”的,唯有嘉阳县主。

    闻言,云枝双眸微睁,似未料到她与县主还有这种联结。

    如今世下遑论和亲,两城分别便够人哀伤的了。嘉阳县主此去,恐再难谋面,蔚仪想要报恩,难道去求陛下吗?

    嘉阳县主一个贵胄尚不能扭转的命运,她们一介卑微婢子又能改变什么?

    云枝瞄她一眼,小心着问:“是怎样的恩情?”

    蔚仪答道:“再造之恩。”

    云枝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再造之恩太重,如果是她,不能为恩者解厄,唯有尽心竭力侍奉而已。

    遂开口道:“姐姐可愿去求皇后殿下,恳请她将你置于和亲随员之列?如此倒也可以效力恩人左右。”

    这话,蔚仪从未想过。眼下听闻,她忽觉窗外日头照得她头昏脑胀,分明阳光还没直射到她脸前,却有些立不稳。

    胳膊上搀来云枝的手,将她托了一把:“姐姐可有事?”

    蔚仪缓缓收袖,脸上略带着些疲惫的颜色:“许是有点中暑,无妨。”

    再思云枝所言,那实在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北璃粗犷荒蛮,她曾在诗文中读到过关于那边的生存之态,同以诗书礼教建立的燕朝无一处可比。

    那种地方,谁能适应?谁又能长久立身,不免于芳魂早逝?

    蔚仪是不愿也不敢跟随的,但她心里确确实实为宋姑娘感到悲痛。宋姑娘那样年轻,那样娇嫩,怎就要面对如此坎坷的运数?

    她心内百感交集,最终却也不过是为知柔哭了一场。

    宋从昭为此事连番面圣,知柔尚不知情,只觉得家中诸人看她样子有些奇怪。

    譬如许月鸳,她每日晨昏过去请安,几年间鲜有落下,上首之人的眸子永远是清高的,不屑瞥她一眼;今番屡屡看来,那神色中盛了些道不明的意味。

    想知柔与她姨娘初到宋府,许月鸳真是恨极了。本就错失侯府姻缘,矮了妹妹一头,原想着夫君待她忠诚,不蓄妾,已有多少人投来艳羡的目光,心里那点不平早就一线一线扯去。

    她们的到来,无疑令她心中扎了一把软刀。

    许月鸳曾经谋划,等老太太去世,她便拿四丫头这么些年累下的不端行径,往族老们面前一摆,将她送回洛州或是任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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