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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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身汉人衣物穿得他难受,合该换一换了。

    “姑娘受伤了?”景姚看见知柔从营帐外面踱进,下颌、颈间像被谁抹了血,沁着几道红痕。

    她赶忙跑过去,担忧得话都说不清楚:“我、我去找赵太医,姑娘快、快坐……”托着她的胳膊将她引去铺上。

    “没事。”知柔用手背擦了擦脸,答道,“不是我的血。”

    一抬手,右边腕骨的疼追上来,致使她双眉紧蹙,发了些冷汗。

    景姚刚松口气,转而瞧她肩头血渍如梅,复又愣住:“耳朵怎么……”

    短刀之事令知柔心不在焉,耳垂上的擦伤早忘了,眼下经她提起,林中那幕再度浮现。

    知柔憎恶地抿紧嘴,过了半晌,她忽然说道:“姐姐可会作画?”

    没料想她会问丹青,景姚仍有些钝钝的,见那双明眸望着自己,很快扭过心思,朝她点了点头。

    皇太孙命人来传知柔的时候,景姚刚巧画完。

    知柔警惕地睃一眼营帐,将巴掌大的画像从册中撕下来,折好塞入怀里。继而对景姚道:“此事,万请姐姐替我保密。”

    “姑娘放心。”

    得她应诺,知柔就着巾帕随意擦干净脸,衣裳都不及换,套了件氅衣便随内臣去了皇太孙的帐下。

    自打出了京师,队伍里的波折接二连三,每一件都越不开北璃之手。而这回在林中发现的骨箭亦非燕朝所产。

    按怀仙所言,林中那人箭术之精,几如神助。不由得让人联想昔年战场上,那个以一手绝世箭法搅动战局的名将伯颜。

    听闻他过世后,草原上唯有一人承袭了他的衣钵,而那人现居王庭十七王子麾下。

    若今日骨箭果真出自北璃……此举,是在给国朝下马威吗?

    只消想国朝曾雄踞天下,四海共仰,如今却被部落之民挑衅,皇太孙负在腰后的手慢慢收紧,眉眼似乌云笼罩,难能化散。

    知柔跟着内臣走了三盏茶的功夫,方到皇太孙帐前。

    她知道太孙殿下召她是为了什么,无非问她林间经历,问她是否看见什么人——她被护卫找到时,脸上有血,那是与人交手留下的痕迹。

    知柔不动声色地拉拢衣襟,正一正神态,拔靴跨了进去。

    晌午日头更盛,营地里蓦然刮起北风,吹在脸上身上,说不出的刺骨。

    景姚记挂知柔的伤,饭还未吃就去找医官讨了许多伤药,站在平路间等知柔回来。

    怀仙公主的人自始至终都不曾露面。知柔最初便是被她们叫走,今时挂了彩,那头却连一句慰问都没施下。

    景姚心里暗概:这位殿下与宫里那些主子真真没有两样。

    大约又等了半刻,知柔的身影终于映入眼帘。她一喜,马上趋步过去:“姑娘饿不饿?里头有吃的,还有药,我替姑娘上药吧。”

    知柔勉强笑了笑,说好,待她拨帘入室,那笑容顷刻委顿,溢出点儿怅惘。

    皇太孙所问,知柔一一回答,可于那男子外貌上,她只应“高鼻深目”这般笼统的词。既希望此番和亲不顺,能够返京,又隐隐清楚现实不会这样发展。

    “这是……箭伤吗?”景姚拨开她的发丝,她右耳耳垂上露出一笔赭红。再往下,后脊处的衣衫似给利物磨裂,方才罩在氅衣里,恍惚一切寻常。

    知柔闻言偏过头去,瞧她惊愕的神情,不禁低声道:“嗯,早就不疼啦。”

    说着往上撑一撑,将背挺直,在林间磕损的皮肤忽然牵动,又刺又痒。

    是夜,知柔睡得不安分,她翻来翻去侧躺着,胳膊一会儿就麻了。

    营帐内没有点灯,外间火把的影子投在帐上,染出些昏暗的朱色。

    知柔撑了身下的床铺坐起来,环抱双膝,眼睛盯着边缘起翘的席子,突然想到从前。

    她刚到起云园的头一个月,魏元瞻看她很不顺眼。她对魏元瞻的态度就不同了,随她心情变幻,今日喜欢,明日许就讨厌,很没个准儿。

    那天下午,他们二人练完步法,魏元瞻走到树荫下,在兰晔置好的席上撩袍坐了,抽出腰间挂的短刀。

    只要得空,他总爱握刀雕刻荷木。

    阳光从叶罅间漏下来,蒙在他的鼻梁和眉峰,安安静静的,让人躁动的心也平静下来。

    知柔一贯喜爱漂亮的人和事,一时被他吸引,她跑到屋中抱来一卷席子,在树荫下和他并排铺好,歪着脑袋瞧他。

    不得不说,他削木头的手艺比师父还要厉害。

    那双手凌厉修长,却非瘦骨伶仃,而是带着力道在荷木上切切行走,待大致成形便会换副刀具,极有耐心地打磨。

    魏元瞻无法忽视身旁黏人的目光,他眉头紧攒,很嫌弃地睐她一眼:“你能不能别挨着我。”

    知柔微怔了下,什么叫挨着他?她坐在自己席上,更别提这块区域本就是他们划分好的——明光庭归她。

    因此,她的语气也有些冲:“这是我的地盘。”

    魏元瞻听了缄默须臾,抬头望向兰晔。

    是他摆的席子。

    知柔猜测兰晔又要倒楣了,不等他开口,她重新接了一句:“你为什么不想和我玩?”

    年后那段时间,他们分明挺熟稔,自从她到起云园习武,魏元瞻对她就有些冷淡、挑剔。

    “我拜先生为师,你就这么不高兴?”

    魏元瞻掌心收了收,看她一会儿,把脸扭向一边。

    他做了那么久才成的事,她装个可怜就得到了,不公如斯,他当然不快。但听她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来,竟好像是他过于小器。

    其实在许多事上,他都已经让了她,只不知何物作祟,唇舌间就是不愿屈居下风。

    话说出口,不免携着赌气的成分:“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不喜欢你。”

    “可你之前不是这样。”知柔皱眉。

    魏元瞻想也没想:“反正现在是了。”

    此言撂下,知柔半天没有一丝动作。

    很奇怪,她交友又不是非魏元瞻不可,却很多时候看见他,脚便不听使唤。

    而今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知柔有些难过,那热烈明朗的眼睛一点点暗下去,睫羽低垂。

    四周剩下燥热的风不住打转。

    魏元瞻把脸偏回来,剔她一眼,心里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起这个话头。

    隔了许久,他终是问道:“你那么想习武吗?”

    知柔微顿,而后将下颌一点:“我想保护自己,保护阿娘。”

    魏元瞻思忖一会儿,眉毛越挑越高,明显想错了:“宋府还有人敢对你们动手?”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神态,仿佛她一应是,他便会去宋府替她声张。

    知柔也拧了拧隽秀的眉:“家里对我们很好,但我又不会时时刻刻待在家中。”她掀起眼帘,随意添了声,“我喜欢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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