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美人又在骑嘴套恶狗: 4、山月玲珑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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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讲完这件事,穆辞川也刚好斟完最后一杯酒。

    崔疑道:“舞已献完,晚生敬等大人回礼。”

    满场宾客的脸色皆都鬼一样的难看。谢钦道:“你想要什么礼。”

    “圣寿礼单就保存在中书府。”崔疑脸上挂着笑,“只要将它取来,查一查御宴用酒是哪个衙署进送,不就能找出谋害太后的凶手了吗?”

    阴风吹过,灯火狠狠地明灭了一次。谢钦的影子在堂壁上一晃,他忽然笑了笑,道:“原来崔小公子就是为此而来。”

    崔疑也笑道:“谢中书岂非也正是因此相邀?”

    “谢大人,不必听他的。”席下有幕宾低声提醒,“他们是受了太后旨意来的,没打好主意。”

    “太后遇刺,理应彻查。刑部查案,各省理应全力配合。”谢钦面色如常,温声道,“将礼单取来,给崔小公子仔细查看。”

    一册杏黄色的番页礼单很快呈到崔疑面前。他没有看,而是对身旁的穆辞川说:“你可识字?”

    穆辞川人已神游,听见这话才道:“认识些。”

    崔疑指了指那册礼单:“来读。”

    穆辞川心里不爽,但也懒得争执,只把崔疑想象成一只硕大的银锭子,卖上几分薄面。他走上前,拿起礼单,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起来。

    “关内道贡麝香五斤、成都府贡单丝罗十丈、中书省贡人参一对、刑部贡渝州桂花酒一坛……”

    好像念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穆辞川停下来,悄悄看了一眼谢钦与崔疑。

    谢钦笑了,笑容很愉快。“我看就不必再读下去了。”他笑着说,“还请崔小公子说说看,刑部进贡的桂花酒为何会有剧毒。”

    崔疑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瞥了瞥穆辞川,道:“若不识字,可以不念的。”

    穆辞川把礼单往他怀里一丢:“你自己看。”

    崔疑接过礼单,只扫了一眼,便转而盯着谢钦,道:“刑部上下禁酒成风,怎么会进献桂花酒。今年所贡,明明是一架红珊瑚。你改了礼单。”

    “崔小公子。”谢钦的神情在残灯后显得格外冷,“小公子既是刑部出身,说话最好还是要讲证据。”

    “我说的难道不对?”崔疑挑眉道,“听闻谢中书反倒是很懂名酒佳酿。中书省偷换礼单,不是正好可以证明那壶毒酒就是中书省进贡?”

    堂下发出一阵乱响,几个宾客指着崔疑叫道:“你不要仗着沈绣撑腰,就血口喷人!”

    谢钦抚了抚胸膛,长长叹出一口气:“你说酒是中书省进贡,我说酒是刑部进贡,争来争去可没有意思。依本官看,这事的真相如今只有一人知道。”

    崔疑问:“谁?”

    谢钦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屋顶:“老天爷。”

    宾客都笑了。唯独崔疑没有笑,他冷着脸说:“既然老天爷知道,就请老天爷来指认。”

    他忽然将面前的酒壶重重摆在桌案上,盯着谢钦道:“我带来的这杯酒,谢大人敢喝吗?”

    谢钦的面前当然也有一杯穆辞川斟满的酒。

    也是桂花酒,花香很馥郁。

    谢钦说:“这杯酒也有毒?”

    “没有。”崔疑道,“可是如果苍天开眼,无毒的酒也能喝死人的。”

    谢钦道:“如果我喝下这杯酒,却死了,就证明我是个谋刺太后的罪人?”

    崔疑点点头:“老天通常都是用这种办法主持公道。”

    谢钦又道:“可若是个好人喝下这杯酒,却不会死。”

    崔疑又点点头。

    “你并不是个好人。”

    崔疑笑了:“我不算是。”

    谢钦道:“你带来的这位舞伶,看起来品格却很不错。”

    崔疑道:“他的确是的。”

    谢钦于是又取来一只空杯子,将自己杯中的桂花酒一分为二,推了一半给穆辞川,道:“那么,你来把这半杯酒饮下去。”

    “我?”穆辞川一愣,他行端坐整,从不怕遭天谴,可若杯中的本就是毒酒呢?他看向崔疑。

    崔疑也望着他,道:“你只管喝就是了。”

    穆辞川道:“你说过给你干活,不需要我自杀的。”

    崔疑道:“是。”

    “服毒也算自杀。”

    “当然算。”

    穆辞川道:“还好我知道。”

    崔疑歪了歪脑袋:“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的腿是真的坏了。”穆辞川大步走到谢钦身前,从他的桌子上拿起了酒杯,可他仍然是在对崔疑说,“如果我死了,就没人能带你活着走出这座宅子。”

    说完,他脖子一昂,“咕咚”一声,把那半杯桂花酒喝了个干净。

    酒已下肚,他的颧骨上浮起绯红,心脏也在胸膛里怦怦地跳动起来。跳得很强健。

    “看来你的确是个好人。”谢钦看着他,看了很久,才终于把另半杯桂花酒拈起来,浅浅地啜了一口。

    他又等了很久,他的心脏也还在跳。他笑道:“看来我也还不坏……”

    话音未落,他的笑容忽然就已变得僵硬。他那双细眼死死地盯着穆辞川的脸,就连眼角的皱纹都已惊讶得张开。

    穆辞川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竟从面铠下摸到了一手湿。张开手一看,半只手掌都已染得鲜红。

    他在流鼻血?

    血出得很凶。鼻血出得太凶,当然也会死人的。穆辞川感到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嗵”的一声跪坐在地上。

    他那时候只想到一件事,就是他这辈子再也不要相信崔疑了。

    谢钦脸色发青,他忽地捏起面前的酒杯,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他当然看出穆辞川已经毒发,也已相信刚才喝下的根本就是毒酒。但他实在无法想到,崔疑竟真的敢毒死自己带来的保镖。

    所以他拍着桌子站起来,将酒杯用力地摔碎在地上,大声道:“你难道不怕死!”

    两排护卫的横刀一齐出鞘,刀光将厅堂照得发亮。

    “怕死的人,也未必就活得更长久。”崔疑望着谢钦,淡淡地道,“谢中书想不想要解药?”

    横刀于是都停住。

    “好、好……”谢钦的胡须气得发抖,“只有拿到原本的礼单,你才肯交出解药?”

    崔疑静静地看着他,道:“我本来的确是这样想。”

    谢钦的脸色由青转白:“本来?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中书省既然可以打通门路,篡改礼单,自然也不惧被我发现漏洞。原版的礼单,或许已经被谢大人烧毁,绝对找不到踪迹了。”崔疑道,“而下毒的手段,也并不在桂花酒里。”

    谢钦颤声道:“不在酒里,还能在哪儿?”

    崔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忽然问:“谢大人方才为何要去看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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