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鸣裂之时: 11、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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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厢里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以猜测这一秒他们挺想凭空消失的。

    江在野棱角分明的下巴一抬,那股纨绔子弟的放浪不羁味,变戏法般瞬间变得浓郁扑鼻。

    “我就说今晚怎么感觉走哪都被个未成年毛茸茸的盯着。”

    男人面无表情道,“原来你在打这个主意。”

    “毛茸茸地盯着”是什么形容词,孔绥不太清楚。

    但江珍珠是对的。

    ——江在野不是好人。

    一条剧毒蟒蛇正张开它的血喷大口。

    “孔南恩的女儿,怪不得能认识几个车型,价格也清楚……那天在店里像个变态似的摸那辆忍四摸个半天又分币不掏的也是你吧?”

    ……

    “有驾驶证吗就摸?”

    ……

    “哦,之前忙着考大学呢,估计是没有。”

    ……

    “奖杯也是那天在店里看到的?”

    ……

    “早知道这么招贼,那天我都不营业,门上挂三把锁。”

    孔绥哑口无言。

    其实刚开始她还准备否认江在野对于她身份的猜测,想嘴硬一下自己只是一个正义的路人——

    但江在野的语气太自然了。

    他的逻辑串联起来大概只用了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一秒。

    根本容不得她狡辩。

    别看这人那天一副完全没睡醒也睡不醒的模样,谁知道他记性那么好……谁多摸了几下他店里售价四万九千八的车又没买这种破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战胜小小文的那位大姐”和“抢夺师父遗物的合法继承人”哪个身份更讨人厌,孔绥还是知道的。

    孔绥一下子就清醒了。

    顶着众人森森的目光,少女圆圆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声音真诚:“真的不能考虑给我吗?我爸爸的遗物没剩下多少,那个奖杯对我来说也很有意义,颁奖的时候我还在场呢……”

    江已心想,好可怜哦。

    江在野说:“就你在?有没有可能,那天我也在。”

    江已心想,这还抢上爹了。

    江在野翘起二郎腿,马丁靴鞋尖漫不经心的踢了踢桌面放的一杯没人动过的威士忌,懒洋洋道:“而且,那天是我十岁生日。”

    孔绥:“……”

    爸爸爬上人生巅峰的那天是盛夏,九月九日……

    我就说我和处女座(男)不共戴天。

    江在野:“奖杯是师父送我的生日礼物,它象征什么,意味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字字清晰,落地有音。

    江已看着蹲在桌子对面的小姑娘越发僵硬以及可怜的脸蛋,心想啧啧啧人家哪里经历过这个,转过身,用息事宁人的语气对江在野说,差不多得了,你要把恩师之女吓死才算完?

    “胆子小的人不会试着来虎口夺食。”江在野淡道。

    “……你把东西还给人家小妹妹,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和小孩抢东西。”

    江已抬脚,踢他的鞋,“看在珍珠的面子上,东西给她。”

    江在野:“江珍珠有什么面子?”

    江珍珠:“……”

    江已:“……你下礼拜比赛包赛道的钱,哥给你出了?”

    “你爱给不给。”江在野看都懒得看他哥一眼,“了不起我回去问爸爸要。”

    江家几兄弟撇了江珍珠,剩下的都是二十好几到三十郎当岁,各个光立业不成家,放在老父亲的眼里属于狗都嫌的年纪,看了他们没几个好脸。

    平时饭桌上,众逆子也是一口一个“老头”“老爹”不见得多尊重……

    除了俩闺女还能撒撒娇,儿子们跟老父亲就是有事说事。

    江在野上一次正儿八经管老爷子叫“爸爸”估计能追溯到十几二十年前。

    这声乖巧的“爸爸”出来,老爷子一激动,明天化龙国际赛车场就改姓江也不是没可能。

    ……这份杀伤力让江已当场沉默。

    见江已也熄了火,孔绥稍微有点意识到这事儿恐怕是暂时没戏了……抿了抿唇,不死心地妄想继续反驳两句,这时候茶几对面的男人却做出了谈话可以在这结束的姿态。

    他坐起来了些,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语气一如既往地无起伏:“十二点了,未成年该回家睡觉了——江珍珠,谁告诉你高考完你就自由了?这里是酒吧,你准备在这玩到几点?”

    那平静的目光,落在了孔绥身边的人身上。

    孔绥一下子感觉到身边江珍珠连呼吸都变轻了:虽然平日里嫌弃个没够,但当江在野面无表情说话时,那个震慑力不亚于大哥或者亲爹。

    江珍珠拖着一脸沮丧的孔绥离开酒吧。

    门外江家的司机已经在等了,大得吓人的黑伞遮在两小姑娘的头顶,把她们送上了黑色的宾利。

    “我小哥是兄弟几个人里长得最好看的,把我妈和我爸五官的优点全部捡走还发扬光大。”

    车门“啪”地一关,江珍珠突然道。

    “摩托车圈其实挺乱,天天不是撕架就是飙车要么就是抢情人,要么就是因为抢情人而飙车最后变撕架……圈里乱七八糟事那么多,这些年,他老人家0绯闻。”

    孔绥把视线从被雨水模糊的车窗上挪开,转过头看着江珍珠。

    后者跟她耸耸肩,万般无奈:“现在你知道原因了。”

    ……

    包厢内,几分钟后恢复了最开始和谐的歌舞升平。

    嘈杂中,江已歪了歪身子,问身旁径自喝酒的弟弟:“上哪想到的‘爸爸‘这么阴损毒辣的杀招?”

    江在野一仰头,酒杯中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

    “她先叫的。”

    “啊?”

    “一口一个‘爸爸‘,叫得还蛮好听。”

    “……”

    江已脸上表情百转千回,表达欲在“人小姑娘要知道不得气死”和“她真的好可怜”和“弟啊你比我想象中变态”之中反复仰卧起坐。

    最终欲言又止,化为一声长叹。

    ……

    几天后,某个午后,孔绥被江珍珠的电话吵醒,后者告诉她,卫衍在你家三条街开外的那条便利店等你时,孔绥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我们分手了。”

    少女的声线里还带着浓重的睡意。

    “你单方面的宣布的。”

    电话里,江珍珠冷酷的说,“根据你跟我转述的内容,要么他给你一个道歉,要么你给他一个巴掌,我不接受稀里糊涂的openending。”

    孔绥“……”了,爬起来洗了把脸,随便套了个大裤衩和宽松大t恤,踩着人字拖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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