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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破烂前程》 16、第二幕丨04(第1/2页)
她们从阿花婆处带走了奶牛猫。此地宠物医疗条件落后,跑遍整个县城,只有一家诊所愿意联系县医院,约定次日夜晚医院下班后借用核磁设备,预付费用高昂,超过三千块。
她们也买不到这么幼小的病猫能够吃的猫代乳,只能用羊奶粉代替,乔木找来一只纸箱,垫入厚衣物与暖水袋为它做窝。
其实她明白贺天然所说的一切,但她无法将放弃生命说得那样轻而易举,若她们不做这一切,这只小猫就会在那漆黑寒冷的江边渐渐死去,光是想象她就感到难以承受,这世上有许多事,宁可不知道,一旦知道,就变成心的负担。
托咪咪的福,当晚她们住在全县城唯一的宠物友好酒店,是个套间,双人床在内,单人床在外,乔木原本想独自睡客厅的单人床,但瞧出姚望在与贺天然闹别扭,只得与姚望同睡卧房。
她与贺天然间也有些隐隐的尴尬——是她兀自尴尬,贺天然似乎全不放在心上——一整夜气氛低落,三个人都没有太多话说,忙完小猫的事,各自收洗躺下,姚望气鼓鼓地在床上蜷成一只大虾仁。
乔木睡眠短,几小时就醒过来,天还黑,外边客厅亮着昏暗的灯,身边的大虾仁已经睡成螃蟹,她坐起身,望着漏光的门缝。
她想贺天然在做些什么,是习惯了睡觉时留一盏灯吗?
有极轻的脚步声。她自地板门缝望见移动的影子。
乔木静静地在床上坐了片刻,客厅的灯始终亮着。
终于她起身,赤着脚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打开门走出去。
贺天然坐在那纸皮箱做成的小猫病榻旁。
乔木走到近旁,发现贺天然正用湿纸巾轻轻擦拭小猫的下身。贺天然抬起头来看见了她,低声解释道:“它太小,需要辅助排泄,这是模仿猫妈妈舔舐的动作。”
乔木蹲下身,摸摸小猫柔软的身体。
“你没睡?”
“嗯,它吃得太少,最好隔三小时就喂一次。”
乔木看运动手表,凌晨四点。“你去睡吧,再过三小时就天亮了,我们来处理。”
贺天然为猫做了清洁,将它放回窝里,小猫很快开始瞌睡,睡梦中试图抱住她的手。她说:“它随时会死。”
乔木说:“我们尽力了。”
“所以对你来说,重要的不是它会不会死,而是你有没有尽力?”贺天然流露倦容的脸上有了一抹笑意,些许嘲弄,些许无奈。
乔木哑然,但最终没有为人性做任何粉饰:“也许是吧。”
她们在小猫的病榻前沉默地坐了一会,乔木望着那残破的小生命,想,等它好起来,她们便一人一猫相伴,不管它落下什么病根,若它是只残缺的猫,正好,她在世俗眼中也是个残缺的人。她又想起爸的咆哮,妈的泪水……
想着想着,她渐渐失神,冷清的语气有些寂寥:“有时我想,如果死后真的有天堂地狱,那啾仔应该在天堂吧?但我只能下地狱,应该再也见不到它了。”
贺天然不解:“有谁规定你必须要拯救全世界,才可以上天堂吗?”
“我只是觉得,我没办法让任何人幸福,没办法回应任何人的期待。”
妈,爸,乔家宝,最终还有啾仔。
眼前这只小猫呢?它在等她挽救它的生命吗?她清醒地陷入这种可笑的自我感动。
贺天然看了她良久,不知怎的莞尔一笑,随后说:“这一路真有意思,阿草,阿花。”
她转过头去与贺天然对视,她随即笑笑地叫她:“阿木。”
乔木感到耳后发热,立即转过脸继续望着小猫。她不记得有谁这样叫过她。
贺天然说:“给它起个名字吧。”
“你不是说它随时会死?”
“嗯,你要它就这样无名无姓地死掉吗?”
“人说起了名字,就有了感情,失去了,就更忘不掉。”
“那就不要忘掉。至少,你让它有了名字,有了家,有了记得它,为它尽过全力的人。”
乔木想了又想,她对起名实在不擅长。她联想着,花草树木,江河湖海……
“左江边捡的,要不,叫大江?”
“……它不是无人机。”
“……大河?”
“……啾仔为什么叫啾仔?”贺天然问。
“我阿婆起的,因为它鼻子这一圈是黑的,阿婆说长得像小老鼠,会啾啾叫。”
“那啾仔的妹妹应该叫什么?”
乔木笑了,“叫哞仔。”
她快速地模仿了一声牛叫,两个人都被逗笑,随后聊起奶牛到底应该是“哞哞叫”还是“么么叫”。贺天然说起她大学时期实践课上参与过牛的接生,说牛棚里的气味和将双臂伸进产道内掏小牛,乔木感到惊奇,边听边笑,这时哞仔在睡梦中翻身,露出它粉白色的小肚皮。
210不知几时醒了,也凑过来看熟睡的小猫,贺天然说:“它没有妈妈了,你帮忙舔舔它,让它做个好梦好吗?”
210好似听懂了,真的俯下头去,温柔地舔舐小猫,也许它想起了它死在公路上的那位猫咪朋友。
此刻夜晚在她们周围流动,像柔软的温暖的丝绒。
哞仔死于次日,2023年2月28日傍晚,没能等到去做核磁检查。
贺天然最终没有为它做任何急救,它抽搐、呼吸困难、瞳孔开始扩散,它太小了,粗暴的胸外按压只会徒增它的痛苦,因此她只是伏跪在它身边,轻轻碰触以稳住它抖动的身体,柔声叫它,哞仔,哞仔,没事了,哞仔。
她起身宣布它的死亡时间,随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致电宠物诊所商议退款。
为此姚望更加生她的气了。
乔木与姚望一同到江边去埋葬哞仔,贺天然则要带着210到宠物诊所去——缺席哞仔的葬礼,只因对方在电话中不同意退全款,这在姚望想来简直冷血至极。
她们到了昨日江边塔下的流浪猫基地,阿花婆已来过了,食盆中有新添的粮。阿花婆住在六公里以外的村庄,每日结束甘蔗田的劳作后,步行到县城夜市来卖花。
姚望满脸是泪,擦也擦不尽,她为哞仔喂过食,用掌心温暖过它,年少的心中有了深切的羁绊。猫们在不远处环绕着她们兜圈,静静地观察,偶尔有猫走来,谨慎地闻闻哞仔。
忽然有一只猫开始叫唤——是那只叫龙眼的黄瞳黑猫,随后有猫应它,近处,远处,更远处,一声应着一声,悠长,哀切,像一场集体的送别。
姚望在江边大哭一场。
她用乔木的手机打电话给贺真,说,小猫死了,小猫叫哞仔。
贺真什么都没问就明白了,也在那头静静地落泪。
乔木蹲在江边,发了长久的呆。她的狗死了,她的猫也死了。
随后她站起身来,拎起哭得一塌糊涂的姚望,像给猴子擦脸一样帮她抹干了泪,两个人到夜市去寻阿花婆。
总得告知她哞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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