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悬黎珠: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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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改变,害怕为你失去自我,害怕变得再也不像自己。”

    孟悬黎哽咽道:“我不想再变得那么卑微,那么可怜,就像……我阿娘当年那样。”

    这是她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提到自己内心最深处,关于从前的阴影和恐惧。

    “所以,当你伤害我的时候,我筑起城墙,将你推开,也把自己关在城中。我以为那样就安全了,不会再痛苦了。”

    她的声音带着迷茫和痛苦:“我甚至觉得,离开你,是保全我自己的唯一办法。”

    “可是……”她哽咽道,“可是当你愿意抛下骄傲,抛下顾虑,抛下生命,用身体挡住那支箭的时候……”

    “陆观阙,我心里那堵墙,它碎了。”

    孟悬黎抬起头,眼泪终于无声滑落,一滴,两滴,滚烫地落在他掌心中,又迅速变凉。

    “碎得干干净净,碎得一塌涂地。”她努力让每个字清晰,“我看你倒下去,看你为我流了那么多血……我突然发现,什么尊严,什么保全,在失去你面前,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

    “我后悔了……陆观阙,我后悔说要离开你,后悔把那些所谓的原谅看得太重,后悔没有早一点告诉你。”

    她轻轻摇晃他的手:“陆观阙,你听到了吗?我选择你了,我不走了,只要你醒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内室里依旧安静,只有她低缓和压抑的抽泣声。

    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醒来,只是固执地握着他的手,在她疲惫倒下之前。

    第54章 掬水月在手(2)

    翌日清晨,霜露浓重,国公府呈送上来的告假文书,一直在御案上,没有翻动的痕迹。

    皇帝在案上批阅奏折,忽而听见鸟叫声,抬眸望去,尽是空茫。他放下朱笔,深深叹气,拿起告假书,简单看了看。

    上面说陆观阙旧病复发,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字迹工整,丝毫不乱。

    皇帝眼眸微深,倏地想起前日的密报:国公府异动,闭门谢客。有目击者称,城外官道有厮杀声。

    陆观阙是他血脉相连的表弟,也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心腹。依照陆观阙往常的行为作风,此次如此做派,只怕是受了重伤。

    可这朝廷上下,又有谁敢对他动手?难不成是边境余孽?或者是……

    等等,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来人,去郑府请郑老将军。”皇帝声音平静,没有太多情绪。

    不多久,郑老将军沉稳步入殿内,行礼如仪:“臣郑磬参见陛下。”他鬓角花白,面容刚毅,眼神深沉。

    “平身吧。”

    “听闻陆国公前日旧伤复发,需要静养,朕心甚忧。”皇帝语气温和,像是唠家常,“郑老将军与他一同作战,可知他身体有何不妥?”

    郑磬举止规矩,垂首答道:“回陛下,国公爷在战场上受了许多伤,偶尔反复也属常事,陛下不必过于忧心。”

    皇帝轻点下颔,眼风一扫,又道:“说起来也是有趣。朕听闻,前日有人在城外官道见到了令爱的车驾。”

    “年轻人活泼,喜欢出游是好事,只是如今京郊不算太平,老将军还需多提醒她才是。”

    郑老将军倏忽疑惑,旋即抬头,照实说道:“陛下怕是听错了。小女婉若前几日不慎感染风寒,这几日一直在家中静养,并未出门。”

    “这孩子身子骨有些弱,老臣还特意吩咐人小心照看,不许她吹风。”

    他神情自然,看不出一点痕迹。

    皇帝眯起眼睛,心下猜到了七八分。他面色温和,幽幽道:“原来是这样,那应该是朕听差了。”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军务之事,郑老将军躬身行礼,告退离去。

    皇帝站在窗前,看着郑磬消失的背影,脸上的温和瞬息间褪去,只剩冷峻。

    他抬手,重新拿起那份告假文书,目光幽深。

    郑婉若,果然是她,为了那点事情,欺瞒父亲,动用弩箭,刺杀家眷,甚至间接导致陆观阙重伤。

    其行当诛。

    不过现下,他还不能明着处置郑婉若。没有确凿的证据,不仅动不了她,也会寒了老臣的心。

    但这口气,也不能不出……

    “暗影。”皇帝对着殿外,低声唤道。

    瞬息间,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地。

    皇帝淡淡道:“去查查前日城外,郑婉若所用的弩箭来源,还有参与人手。”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至于郑婉若本人,既然对外说得了风寒,那就让她的风寒再重些。”

    “是。”地上跪着的人简短应下,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

    安排完后,皇帝并未轻松多少,他抬眸,望向黑沉沉的天空。

    这次的事,究其根源,还是孟悬黎。陆观阙若不是为了救她,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这个女人,虽然及时处理了这件事,但她对陆观阙的影响太深,深的程度,让他这个皇帝极其不安。

    陆观阙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剑,这把剑,绝不能有软肋,绝不能有牵绊,也绝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

    上一次是晕厥,这一次是中箭,下一次呢?

    下一次会不会直接没命?

    他不能再看着陆观阙步入险境。

    皇帝深深叹气,眼神逐渐坚定而冷酷,他看向烛火,心中有了决断——孟悬黎,不能再留了。

    #

    这些日子,陆观阙安静躺在床榻上,各种名贵的药材像雨后的坑洼水,一点一点渗进去,是沤烂的苦涩。

    他的伤口没有继续恶化,但箭簇上的毒素,似乎在他体内盘旋,久久不去。

    绝望的情绪,孟悬黎感受了许多遍,不过她没有放弃希望。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但连日的紧绷和忧虑,终究是耗尽了她的心力。

    这日午后,日光灿烂,微风不动,孟悬黎感到强烈的眩晕,眼前倏忽发黑,几

    乎要栽倒在地。

    余太医看她苍白脸色,忍不住劝道:“夫人,您去歇一会儿吧。这儿有老朽守着,一有动静,立刻让人去唤您。”

    身体需要休息,孟悬黎犹豫片刻,决定听从。她哑声道:“有劳余太医。”

    孟悬黎放下帕子,松开袖口,深深叹气,步入廊下。等回到澄居的时候,她解开衣裳,躺在床上,瞬息间,陷入了昏睡。

    梦里。

    陆观阙面容红润,双眸光亮,薄唇微抿,一袭玄色衣袍,浑身散发着活人的气息。

    背后是茫茫大雪,他弯起眼眉,隔着雪粒,对她微笑。她呼出热气,欣喜若狂扑上去。

    瞬息间,寒风凛冽,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身体变得冰冷,迅速倾倒在雪里。他张了张口,没有声音。

    但她却听到一句:“阿黎,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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