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山河: 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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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此处躲避,也许只是敌军埋伏在这里引诱他前来伏击。

    他心理乱七八糟,凌霄戒慎异常,行事比他还稳妥些,身边这次带着的三百亲兵全是高手,其余一千二百名官军也是身经百战,应该会绕开落凤坡,更不会躲在这个土洞子里,想到这他脚下倒越显沉稳,已经从进山洞的小路绕进了这大石头山的腹中,眼前豁然开朗。

    空瓶山山如其名,山四壁全是石头,山腹中间却是空的,往上看能看到十几仗高,甚至在月亮好的时候,晚上能透过山顶的山洞看到山顶上的树,凌安之甚至能看到树上的鸟巢。内部的山壁上夏天也长一些绕树藤爬山虎之类的,不过现在是冬天了,也就全枯萎了。

    记忆中没变的就是山腹中那一方温泉,一年四季都半死不活的流淌,在大石头后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给这光秃秃的山腹空瓶子增加了不少生气。

    凌安之突然想到少年时,趁着押送军饷偷懒,和凌霄在这里偷着煮鸟蛋睡大觉的时光。

    白毛风渐渐的歇了,云层散去,山顶积累的白雪反射着月光漏了点光进来,凌安之打量四周环境,眼角的余光看清地面上那温泉水泊的反光,仿佛看到那占地一米左右水泊有一股不祥的暗红色,这水洼旁的石头边上仿佛借着水光,还有银光闪动。

    凌安之心下一凛,一改先前的小心谨慎,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一甩点着,几大步飞身跨向大青石后边。

    火光一闪,地上哪是什么温泉水洼,温泉早已经干涸了,反光的水泊竟然是一个大血泊,大青石后边靠着一名年轻将军,身着银甲,头盔不知道哪里去了,饱满的额头上胡乱趴着被汗水贴住的几缕散发,口鼻上俱是血迹,最可怕的就是胸腹部的箭伤,大拇指粗细的黑色弩箭直插胸腹,箭尾已经被折断了,可是加黑加粗的箭头还是从年轻将军的背后露出一个黝黑的箭尖,在火折子的照射下,反射着不祥的红光。

    凌安之脚下踉跄,心肺连着后背好像被一刀捅穿,目眦欲裂,险些一头栽倒,几乎是四足并用的爬过去:“凌霄!”

    凌霄周身的力气早就随着血液流出体外,视线早已经模糊不清。来人动作大开大合,衣履声音太大,连他飞了的三魂七魄听见动静都回位了,他咬咬牙,已经黯淡下去的眸子里飘出来一股困兽犹斗的狠劲,右手握住豁嘴蒙古刀的刀柄——他还能再杀一人。

    凌霄失血太多暂时模糊不清的眼睛不适应火折子突然间的火光,眯了眯,待看清来人,他右手一松,握着刀柄的手瞬间脱了力,短刀哐当落在了地上。

    “大帅……”呻/吟的声音几不可闻,似乎带着不可思议,眼中野兽似的凶光散去,一层朦朦胧胧的水光罩了上来:“你怎么来了?”

    凌安之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形,将火折子插在大青石旁边的土地上,跪下身子伸手小心翼翼的扶住凌霄的肩膀,开始仔细打量凌霄的伤。

    纵使在军中看到伤兵千万,凌安之此刻心里也像漏了一个窟窿,心口这些热气心血全都随着血液散去,换成是白毛风夹杂着冰雪堵上心来,仿佛他每呼吸一次,心肺里的凉气都在四肢百骸滚动一次,冷的他心如刀割。

    伤的太重了,不知道什么样的弓能射出来这样催魂夺命的陨铁箭来,比拇指还粗的实心弓箭当胸击来,穿过鸡蛋壳似的穿透铁甲给了少年将军致命一击,这一箭穿透肝脏,从后背带着死神的狰狞光芒露出箭头,鲜血顺着箭尖造成的前后伤口汩汩流出,在地上形成一个巨大不祥的一个血泊。

    “别怕,凌霄,我在这呢,我给你止血。”凌安之心脏一哆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这么几个字,扯下衣襟当做绷带将伤口尽力包扎,可是觉得于事无补,他缓缓的将凌霄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平生第一次不知所措,像一个黔驴技穷的孩子,凌霄是他的心尖子半条命,多年来同起同卧,手足、挚友、袍泽等等这些词加在一起,也抵不上凌霄的一个手指头。

    平时只要凌霄在,他便安心,这难道真的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吗?

    “大帅,孤身涉险,动作大开大合全无防备,你不怕有人伏击吗?”凌霄已经这样,还在操心。

    凌安之魂飞魄散,低头看着凌霄,棕色的大眼睛里水汽氤氲升腾、烟云浩荡,好像有些走神,在想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有人千山万水走过,纵使千锤百炼之后独当一面,但初心不改。

    ——我打小便在心中发了毒誓,此生就归三少爷。

    凌安之抬起右手,想摸摸他,但是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里,浑身是血啊,他什么也听不见,也感觉不到了:“凌霄,疼不疼?”

    疼啊,怎么可能不疼呢,可无暇顾及了,凌霄额头的青筋跳起,此处太冷,额头滚出来的冷汗都快冻成了冰碴。

    师兄这么一问,记忆的闸门打开了,好像凌河王府的那个院子大门开了。

    小凌霄昏昏沉沉的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叔叔家的柴房,竟然是挂着床帐,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换上了稍微宽大一点的半旧衣裳,手上脚上的冻伤也全被包扎了起来.

    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是刚被水洗过一样,疑惑的四处看了看,先是在想,自己是已经死了吗?应该是已经死了,要不他的世界怎么会如此干净温暖呢?可身上的疼痛扎扎实实的提醒他,让他回忆了半晌,终于想起来,好像昏迷之前拉住一个小哥哥的衣袖来着。

    十岁出头的小凌安之一身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衫,个子长得太快,裤子永远短那么一截,端着一碗水、一碗药进了他的几间房,房屋简陋,一张床、衣架书柜都是简单的当地胡杨木,怎么和凌河王府三少爷的身份也不相配。

    进门迎上他感恩的目光,小凌安之眉目舒展、惊喜一笑,声音清清朗朗:“小家伙,醒啦?刚才大夫说过了,你内伤已经快要恢复了,说你可能这几天有点疼,不过通则不痛,坚持两天,然后我带你去后山打兔子去。”

    小凌霄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就是那天救了自己小命的小哥哥,当即也不管身上疼痛了,翻身而起,下床就跪在地上,眼泪噼噼啪啪大滴大滴往地下砸:“谢哥哥救命之恩,谢谢哥哥,不是,谢谢少爷,少爷,我会干活,我能劈柴,我会烧火和做饭,吃的也不多,少爷,留下奴崽吧。”

    小凌安之年纪不大,手却很稳,一手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一手把他扶起来:“快起来,哎呦天呐,活了十多年了还没人自愿给我磕过头呢,病都要好了哭什么呀?说,是不是嫌这几天吃的不好?”

    小凌霄吓得马上不哭了,憋得小脸通红着解释:“不是不是,我还不知道吃什么呢,怎么敢嫌吃的不好。”

    “哈哈哈哈,”凌安之被这个实心眼的小孩逗得捧腹大笑,昏迷中的孩子就被喂了点糖水,伸手把他搀起来扶到床上去:“你一直昏昏沉沉的,今儿算是才醒,我叫凌安之,刚满十二岁,你呢?”

    凌霄打量着凌安之的身高,足足高他一个头,虽然带着少年人的骨肉单薄,不过肩膀和腿长能看出以后大高个的苗头来,再看看自己皮包骨,面黄肌瘦的脸上琥珀色的大眼睛显得尤为突兀,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有大名,叔叔和婶叫我奴崽,今年十岁了。”

    凌安之上下打量他:“十岁了?啊,比我妹妹凌忱也顶多高一寸,好好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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