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玉: 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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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头就睡的林尚书,又看了看我,开口问道:“你认……他,你的心魔,是因为他……是你最痛苦的时候?”

    他的声音本就极为嘶哑,前几个字压得很低,我没能听清,但不影响我理解他的问题。我看着心魔生死不知的模样,本想点头,忽然又有些犹豫——我的心魔当然是我最恐惧、最痛苦、最无法面对的模样……吧?

    不,仔细想来,在诏狱里的时候,并非是我最痛苦的时刻。那时候我只是被折磨得要死了,又不是……别的。

    可如果诏狱里那五天不是,我很难选出自己什么时候痛得最厉害……被那个小畜生边骂边摁在假山里磨烂了崭新的官服?手捧礼器赶往南郊祭坛的路上看着靴尖一次次探出脏污的祭服下摆?熬了半个月写的奏疏被锦湆撕碎了一点点塞进身体?还是被亲手选出的新科状元撞破自己跪在龙椅前谄媚乞怜?或是……

    收到叔父回光返照的消息,连滚带爬地赶回病榻前的那个早上。

    前一晚我因为一份诏书求了锦湆一夜,天色蒙蒙亮时才从宫里出来,突然收到侍从送来的消息。我在马车颠簸中囫囵擦拭,被绑了一夜的手没有力气,赶回府时仍未擦干净。我害怕赶不上叔父的最后一面,来不及清理,匆匆便去了。

    那天的天气很冷,我跪在床榻前一直在抖,昏沉地听叔父絮絮叨叨地说他一生最自豪的就是有我这个侄儿,说他没有辜负兄长和嫂子的托付,说他的小修礼是林家祖祖辈辈里最有出息的人,是了不得的清官贤臣,是最让他骄傲、最让他引以为荣的孩子。

    可叔父不知道,那个让他引以为荣的孩子跪在他面前是因为站不起来。他更不知道我拼尽全力才没有污浊他的房间。连我的手都是脏的,不敢去握他向我伸来的手,只能低下头,用额头去碰他的掌心。

    叔父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像我儿时调皮捣蛋被状告到他面前那样,轻轻弹了我脑门一下,然后将枯瘦的手覆上我的额头,笑问我疼不疼。

    我说不疼。

    又说疼。

    又说我好疼。

    隔了一个呼吸,我说叔父,我骗你的,我不疼。

    叔父就笑了,摸了摸我的头,说叔父给你吹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真好啊,如果他可以给我吹一吹,我就一定不会再疼了。

    我闭上眼睛,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等到有人对我说,大人,节哀。

    他们问我是否要亲手为叔父更衣入棺,我摇头说不了。

    因为我……没力气了。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一步。

    迈过门槛,穿过长廊,走回房间。

    屋外哭声一片,侍从捧着白麻来来往往。

    屋里寂静无声,我跪在地上,一点点用袖子擦去顺着脚踝滴落的污浊液体。

    一边擦,一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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