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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罚酒饮得》 70-80(第3/19页)
思是她现在就去唤醒赵清存。
赵昚却示意不必。
因着赵清存大冬天的褫衣受杖,吴劼来瞧伤的时候特意叮咛万万不可再受凉,故而自他挨打那天起, 晏怀微便让人在卧榻不远处支起一圈屏风,恰好可将床铺围在里面。
赵昚绕过屏风, 隔着床幔看了弟弟两眼, 之后便转身去往外间。
外间置茶案一张, 赵昚落座其后, 见晏怀微侍立在旁, 便对她示意,让她也坐下说话。
晏怀微倒也没跟官家客气,上前两步, 落座于茶案侧旁。
“三郎眼下情状如何?”赵昚低声问道。
“禀官家,恩王昨日四处奔波,致使背部伤处渗血。昨夜吴神医来给恩王扎针,疏通经络,又留下一副方子。恩王服了两回药,目下倒是安稳。”
听得赵清存情况安稳,赵昚舒了口气:“吴卿医术甚好,有他在,应无大碍。”
话毕,他凝目瞧着面前这位清秀柔婉的女子,半晌忽道:“我竟是昨日才知,原来你便是晏家娘子。”
晏怀微赶忙低头,复向赵昚施礼。
“绍兴二十五年的时候,秦桧为铲除异己,开列一张诛戮名单,三郎的名字亦赫然在列。那时候他为了保护你不受牵连,故意做了些伤人之事,说了些伤心之语。但这么多年,他心里始终对你念念不忘。”
此刻的赵昚仿佛不再是大宋官家,而是一位温和的大哥哥,对着面前这位也许很快就会成为弟妇的女子,随意聊一聊他们当初的步履维艰。
晏怀微听赵昚突然说起赵清存的心意,霎时便明晓——她昨天利用了赵清存,相信赵昚也看出来了。但她现在并不想对官家解释这件事,她和赵清存之间纠葛太深,深至不足为外人道也。
赵昚见晏怀微不说话,遂轻声叹息着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也觉得朕不顾念兄弟之情,埋怨朕打伤了他。”
“官家言重。”晏怀微仍低着头,轻言细语。
赵昚将目光转向卧榻,看着躺在屏风后面的赵清存,道:
“其实那日……朕是在等他告饶。朕当时想,哪怕他只说一句话,说一句别打了或者唤一声兄长,再或者,哪怕他只说一个字,说一个疼,朕都会立刻喊停。……可他没有……由始至终,他没说一个字。”
赵清存是狼崽子,不仅没说一句疼,甚至还要拿眼神向他抗议,真是牙齿咬碎也要撑起那股子傲气。
赵昚苦笑一声,偏过头去,见茶案上摆着一本《白香山集》,于是随手翻看。
翻着翻着,似不经意之间,赵昚忽然启唇道:“其实三郎根本不姓赵。”
晏怀微正垂首胡乱捏着自己的手指,听闻此言,瞬间抬起头,神情惊愕。
“不姓赵?!”
“他本姓杨,乃洞庭水寨杨幺之子。”
晏怀微被彻底惊呆。
“你可知晓他的身世?”赵昚问她。
晏怀微摇头。
她虽然早就看出赵清存一身谜团,但那人却一直对自己的身世保持缄默,此前也只约略提过几句,从未详说。
赵昚淡然笑道:“今日无事,权作闲言吧。”
景明院的寝卧内天光明亮,可被屏风隔开的卧榻上却是昏暗的,沉甸甸暗影流动,像一片没有尽头的幽夜。
赵清存俯趴于榻,头脑瞢眩,隐约听得屏风外有一男一女在说话。
语声压得很低,可那二人的声音却都很熟悉,随着意识渐渐清晰,他已然能分辨出说话的是何人。
赵清存眼眸半阖,侧耳细听,听着听着唇边便浮起一丝无声的凄笑。
*
确如赵昚所言,赵清存根本不姓赵。
他出生于洞庭湖水寨,本姓杨,其父便是昔年的叛军首领、大圣天王杨幺。
赵清存也是在长大之后才知道,原来杨幺并不是父亲的本名。
他的父亲英姿非凡,年纪轻轻便坐上了绿林头把交椅。十里八乡的父老们不便直呼其名,恰好他是所有好汉当中年纪最轻的,遂唤作“杨幺”。
父亲原是武陵起义军首领钟相的部下,钟相死后,父亲继其遗志,带领手下十万志士反抗朝廷。他们扎根洞庭水域,有仗则打仗,无仗便耕作。
在赵清存模糊的记忆中,洞庭湖总是浩阔无边,抬眼望去,满目悲壮与苍茫。
那时候,若是没有战事,父亲便划着小舟,舟上载着母亲和他,悠悠荡荡地穿行于洞庭芦花之中。
母亲坐在船头,折下苇子编花篮;父亲立于船尾,摇着橹、唱着歌。
而彼时尚是黄口孺子的赵清存,只会把着船舷左看右瞧,既不会打仗也不会耕作,更不明白究竟什么是叛乱,什么是起义,什么是死亡。
洞庭千顷,芦花飞雪,斜阳美梦。
赵清存隐约记得父亲最爱唱的一支歌,彼时他完全听不懂,直到许多年后才知晓,原来那是元稹写洞庭湖的。
“人生除泛海,便到洞庭波。”
父亲醇厚的嗓音响起,歌声回荡在青山秀水之间。
“唯有君山下,狂风万古多。”
小孩子难免顽皮,坐着坐着就不肯安稳。赵清存翻了个身,扶着船舷,将手放进湖水里撩拨。
“哗啦”一声,撩起的水花飞溅于芦苇叶上,又是“哗啦”一声,惊得芦苇丛中的水鸭子“嘎嘎嘎”地骂,骂得挺脏。
赵清存却很是得意,“咯咯咯”地笑。
母亲说他淘气,将手中编好的芦苇篮子递给他,让他拿着玩。
赵清存一直记得那芦苇花篮的手感——新采的苇子毛茸茸的,拿在手中绵绵软软,不像干苇子编的籧篨,又冷又扎手。
但他实在是太顽皮,拿着篮子没一会儿又忍不住想玩水,遂趴在船边将花篮放入水里,打算捞上一篮湖水,可惜水全从篮子的缝隙里流走了。
那时节,他还不知道有一句俗谚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来当他知晓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便想,父亲和洞庭义军的反叛,其实恰如这水中芦篮——终究是,一场空。
父亲的歌声唱着唱着便消散于芦苇荡中。
赵清存记得,朝廷平叛的军队大举攻向洞庭,但父亲却丝毫没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某次抵御官军时,父亲带着他一起。他们站在船头,望见前方那些不堪一击的宋军,手忙脚乱地划着船在湖中打转转。
父亲亲自擂鼓呐喊,义军的车船冲入湖波,顷刻便将宋军的小舟全部撞沉。
赵清存看得高兴,和父亲的部下们一起拍手大喊着:“天王威武!”
但这样意气风发的日子并没持续多久。洞庭湖依旧波光粼粼,可驻扎于此处的人却很快就从胜利者变成了败逃之人。
小孩子的记忆往往是混乱的,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但惟有一件事,赵清存直到t?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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