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宦: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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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互相伤害

    见喜想,但凡他有正常人的眼神,应该能发现她此刻就像锅里头捞出的虾,满身热得通红;但凡他有常人的听力,也该知道她胸口喘不过气,每一次吐纳都艰涩异常。

    可他是常人么?

    屋内长久的沉默之后,连炉鼎中香料烧灼的声音都听得到。

    终于,他将最后一点药膏涂抹完,见喜刚松了口气,他又将她身子正过来,双手悬在空中,仿佛随时能够将她操办。

    她登时大惊,赶忙垂眼去瞧,幸而胸腹有一层薄纱遮盖,否则她真成了他砧板上任意拿捏的鱼肉了。

    她努力屏息望着他,可这也改变不了胸口疯狂起伏的事实。

    这姿势,单她瞧过的寥寥几页纸的画册里,就出现了不下三次。

    “方才撞到哪了?”他平静地开了口。

    见喜愣神半晌,摇摇头嗫嚅:“没。”

    摔下时的确磕到了小腹,这会也半点疼痛都察觉不到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在身旁铜盆边洗净了手,“书房还有奏本要批,你早些歇息吧。”

    这又不想搭理她了?

    她眉头一拧,察觉他情绪不对,赶忙拉着他衣袖不放:“都亥时了,老牛犁地也没您这么累!更何况,书房哪来的奏本?奏本不都搬到衙门值房里头了么?二月底您亲自遣人承办的!”

    他被她无情拆穿,面上顿时僵住,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僵硬。

    才失神片刻,她已迅速起身趿鞋下床,忍着疼,好一通火急火燎地小跑,将殿内所有的灯烛一盏接一盏地吹灭。

    她可没有抬手一挥便将满屋归于寂暗的好功力,事事都要靠自己来。

    屋内暗了又暗,最后只剩下帷幔旁的灯架上还闪动着微弱的光。她垂头看看,只能瞧见寝衣内隐隐的雪色,暗暗松口气,然后放心将他拉扯到床上去。

    心口在他身边砰砰狂跳,她有些不自在地解释:“方才去灭烛火,跑得有些喘。”

    他静静躺在她身侧,嗤了声:“腰不痛了?”

    这么快就能下地,恐怕伤得还不够重。

    她赶忙道:“痛呢,痛着呢!”

    被窝里四处摸索,终于捉到他的手,她小心翼翼地牵过来,绕着腰肢一圈,带到后背,“厂督,揉揉。”

    一声软软的嘟囔,仿佛在他心口掐了一把。

    她趁机抱住他,脑袋埋在他颈边,能感觉到身后那只手蜷缩一会,再慢慢打开,将冰凉的温度缓缓贴近。

    刚刚上完药,这会身上火辣辣的,他掌心的凉意于她来说堪比久旱逢甘霖,舒服受用得紧。

    她在心里紧张又窃喜,迟疑了一阵儿,去和他搭话:“白日在衙门,我不是故意冲您的,您瞧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惩罚我了,您就别生我的气啦。”

    避重就轻,这是她惯常的本领。

    他在幽弱的烛火光里眉头紧蹙,脸色早已经阴得滴水。

    她料想他心里也不高兴,方才那句“外人”听得她的心都瑟缩起来。

    他心思一向迂回敏感,比山路十八弯还要多几道弯,难伺候是真难伺候。

    见他闭口不言,她上手去摇他身子,“您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啦。”

    他被她晃来晃去,心内冷嘲一番,她还真是厚脸皮,没台阶也要自己砌台阶下。

    索性冷她一阵子,让她也尝尝煎炒烹炸、五味杂陈的滋味儿。

    他方暗下决心,颈边又吐来她绵绵软软的气息,“厂督,他们都说……说您喜欢我,这事儿……靠谱吗?”

    梁寒心内猛地一缩。

    这话比失传已久的宝刀还利索,直刺得心门四分五裂。

    摩挲着她后腰的那只手瞬间里凉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绵延的热气,先从她体内翻腾起来,而后瞬间将她的温度锁死在他掌心。

    这话说出来看似不经意,可天地可鉴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脸上像烧开的水,一颗心堵在嗓子眼,尽管死死压抑着,可也挡不住她浑身的颤抖。

    烛火在黑夜里晃动着,似乎也忍不了这样沉默的氛围。

    他蹙着眉,沉吟许久,忽然寒声斥她:“问话就问话,你抖动什么?”

    见喜:“……”

    一句话回得她心慌意乱。

    好得很,口舌逞英雄,他又无情地把所有的尴尬和无措塞回给她。

    她真想豁出去算了!横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收也收不回。

    于是咬咬牙将手臂箍在他腰身,狠狠将他往身边一带,撞得自己龇牙咧嘴得疼,也不管不顾。

    “我抖动,是因为我紧张,您抖动又是为了什么?哦,您自然不会紧张。”

    一个“哦”字,说得轻飘飘的,略带讥嘲的语气。

    她在昏暗的灯光里抬眸,恶狠狠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可惜什么也没有。

    最羞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尴尬的总不能只有她自己。

    她手肘撑着身下的锦垫,又整个人攀到他身上来,近到彼此呼吸相接,口唇只剩下不到一指的距离,她促狭地笑了笑。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冷冷凝视着她:“下去。”

    “我不下。”

    见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庆幸烛光太暗,否则还不将她所有的怯懦袒露于人前!

    她铆足了劲儿道:“我就要听您亲口说,否则我心里不安。还是说,得顾及一下您掌印提督的脸面,这话得我先说不成?好啊,您要实在是没胆子、好面子,那我就先说啦。”

    她小嘴叭叭地吐着热气,带着甜丝丝的蜜桃味,让他心中隐伏着悲痛,又期待得快要发疯。

    手指攥紧锦被的一角,指尖犯了白,腿脚忍不住地哆嗦着,可凝视着他的眼神却坚定异常:“我喜欢您,这辈子就喜欢您一个人,不管天下人怎么看您,说您穷凶极恶也好,只手遮天也罢,那些都与我无关。我只在乎您高不高兴,有没有吃好睡好,跟您作对的、诅咒您下地狱的人有没有少两个。就算天底下的人都恨您,也没有关系,我喜欢您。您瞧我什么都给您看了,还不能让我脸红一阵子吗?天底下哪个姑娘在喜欢的人面前不是害臊得没边儿!您就算大权独揽,管天管地也管不了我脸红心跳啊!我也从没将您当外人,您要是没意见,倒是可以当个内人什么的……”

    她说得哽咽起来,声音越来越虚,越来越软,眼底像揉碎了一池的星光。

    他静默地听着,最后哑着嗓子问:“说完了吗?”

    她一怔:“完……完了。”

    他喉咙动了动,冰凉的手掌覆在她后脖,压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然后缓缓吻下去。

    用舌尖描摹她的唇形,兴许能勾勒出世间最动人的图案。

    湿润的唇齿间像蘸了蜜,在他心口的伤疤上一寸寸地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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