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珠: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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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惧与迷茫如江水涛涛,伴随着周遭喧嚣,一浪接一浪地朝她拍打而来。

    “……伊陵到了,伊陵终于到了……”

    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上生出刹那光彩。

    还有人在搀扶着泣不成声的女人。

    女人哭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人挤到水里了,他还在水里啊……”

    声音盘旋在冬日寒风中。

    少顷,玄英听到车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微弱泣声。

    玄英心头一酸,想要掀帘安抚,却在动手之前迫使自己停了下来。

    “公主想哭多久,玄英便在这里陪公主多久。”

    她的嗓音如春风和煦。

    江风却潮湿而刺骨,无孔不入。

    “玄英,我好笨。”

    “公主不笨,公主是天下最聪明的公主。”

    “……天下现在就我一个公主。”

    她闷闷地、懊恼地道:

    “我就是很笨,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改变不了。”

    明明重生一次,应该占得先机。

    然而时局却千变万化,半点不由她做主。

    玄英笑道:

    “什么叫做得好?要做到怎样才算好?两个月前,公主在皇后面前还只能唯唯诺诺,不敢顶嘴半句,两个月后,公主可以从皇后的屡次暗算下全身而退。”

    “一郡之内,官员任免,兵马调动,都悉听公主的意愿,这些得到妥善安置的流民,也都是公主的功绩,天下英杰,又有几人能做到公主做的这些事?”

    骊珠湿润的泪睫颤了颤,又很快丧气。

    “……可这些都不是我最想做的,我最想做的,就是不成。”

    “成不成,也要做了才知道,”玄英循循善诱,“但公主想要什么?”

    鬓发凌乱,骊珠微微出神。

    官吏贪名贪财,世族下欺百姓上叛君主,外敌虎视眈眈只待局势混乱便会狠咬一口,百姓被所有人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权贵的贪欲将所有人轻易绞碎,碾做滋养他们的血肉,直到新的权贵在旧血肉里脱胎换骨诞生。

    她如此软弱、怯懦,试图跳出车轨,远离这个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甘心袖手旁观吗?甘心苟安一隅吗?

    甘心上天赐下重来一世的机会,就这样走向无可挽回的境地吗?

    江水阵阵中,骊珠不断叩问着自己。

    然而即便如此,涌上她心头的也并非是残酷的杀欲。

    她想救百姓,也想救她的夫君。

    想要他堂堂正正,想要他长命百岁,在一个太平盛世里与她相伴一生。

    她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因为除此以外的一切未来,她都无法接受。

    过了不知多久,玄英和长君终于听到车内再度传来声响。

    “……顾秉安在信中提过,裴照野是在城内买的私铁,传令给陆誉,让他想办法查出这个人来,他一定与雁山的起义军有联系。”

    裴照野不是反贼,不会夺官府的粮。

    就算夺了,那也一定有合理的理由……没有理由,她就给他创造理由。

    骊珠道:“不去宛郡,我要去一趟雁山。”-

    “山主,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就能追上押粮的车队,您要不要先去睡会儿?”

    丹朱从船舱里钻出来,打了个哈欠。

    “顾秉安都收拾好了,睡会儿吧,养精蓄锐,下船之后再休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正在磨剑的裴照野嗯了一声,倒上水将剑身洗得锃亮。

    丹朱站在船头活动筋骨。

    夜雪中,护卫四周的船只黑压压浮在水面,没有一艘船点灯,在风雪中沉默无声地顺水而下。

    “现在这个时间,公主肯定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砸东西,嘿嘿,想想就很可爱。”

    顾秉安道:“可爱?未必吧,也有可能是雷霆之怒呢?”

    “那也是山主扛,反正砸不到我身上。”

    仇二道:“……但山主的剑砍得到你身上。”

    丹朱:“……”

    懒得理会这几人,裴照野收剑入鞘,折回了自己的船舱。

    他连着三日加起来只睡了五个时辰,并非忙碌,而是难以入眠。

    那个梦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了。

    浸透虞山的血,散落的尸首,顾秉安断开的脖颈,丹朱在他身后被射死的箭鸣,细节分毫毕现。

    好像不是一个旁观者,他就站在那夜的腥风中,跌在雪里,挣扎不起。

    距离宛郡越近,在他血液里叫嚣的那种杀戮冲动就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要斩尽杀绝?

    十四岁之后,他从不踏出鹤州,从不与覃氏的人来往,即便如此,那个人也不允许他活在这个世上。

    随意地让他来到这世上。

    又想随意地将他像尘埃一样拂去。

    好像他们这样的人,谁都不会在乎,喜怒哀乐生来就该被践踏。

    额头有尖锐的刺痛在跳动。

    紧闭的船舱内空气稀薄,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他浸没在粘稠黑暗中,在微微晃动的幅度里一时如坠沼泽。

    裴照野翻过身,额头贴着船壁,襟怀里露出半截粉白色的丝绸。

    ……是前几日落雪,她替他掸去肩头雪花时留下的。

    他说洗过后再还她,却迟迟未还,公主有很多手帕,并不在乎这一条。

    但他在乎。

    翻过身来,垂着眼帘的裴照野将手帕盖在了脸上。

    淡淡香息仍在,仿佛她就在他枕边,发丝贴在他面颊,睁开眼就能看到她恬静睡颜。

    她此刻会在做什么?

    应该会大发雷霆吧。

    大发雷霆之后呢?

    或许会哭,她一直很爱哭,但没关系,她身边有很多人,他们会替她擦掉眼泪,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然后……

    然后……

    他在期待什么?

    她喜欢的是梦里那个伪装成文雅文臣的裴胤之,从雒阳千里迢迢而来,对他爱屋及乌的包容。

    她没有完全见过真正的自己。

    她不会喜欢的。

    扯下盖在面上的手帕。

    那条她用来净手,用来拭唇的手帕慢慢下滑,被揉得皱皱巴巴,覆在一根根凸起的青筋上。

    他的呼吸在滑动中渐渐急促,额头跳动的痛楚却得到安抚。

    ……比任何一次都结束得更快。

    裴照野睁开乌沉沉的眼,起身洗过那条弄脏的绢帕,重新躺回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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