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京纪事: 11、两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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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直再醒来,马车已经行出三百公里,驶过汾水,即将抵达太原,马邑城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她离开马邑的时候天将将擦黑,如今夕阳晚照,天幕低垂,留有一丝缝隙的车窗外树林高耸,鸟儿惊飞,雪雾交缠,凉意袭人,她倾倒在马车中间的软毯上面,长途颠簸让她失去力气,有些恶心作呕,即便此刻意识回笼,也久久无法起身。

    那晚之后,李泽允许她去见徐回,徐直见到有行医手法高超的医师照顾徐回,她还挺高兴的,徐回会恢复地更好更快,接下来的三日李泽没召见她,她也乐得自在,难得过上几日没人欺负,心平气和的日子,对未来的希望也在慢慢高涨起来,似乎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

    但是第五天,兵营里面的工匠和医师就陆陆续续撤走了,徐直请求他留下来,医师说:“我等从长安来,马邑的战争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没有魏王殿下的敕令,赎我不能奉陪。”

    她当时也萌生了一些找到李泽,请求他带他们回长安的想法,长安是大唐的首都,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那里风云际会,群英荟萃,一定可以给徐回提供最好的治疗条件,但是她以什么理由去求李泽呢?难道她还要接着出卖自己?而且即便李泽同意她,这一路上的不确定因素也太多了,徐回现在的身体,恐怕受不了路途遥远的艰辛,不如就此留下来。

    何况她想去一个没人认识她,也没有人知道她这段经历的地方,大唐民风开放,幅员辽阔,她也应该逃出这里,做一个襟怀坦荡,堂堂正正立世的人,绝不该一旦得人相助,就想着能不能永远依附于一个人。

    亏得她还安慰自己,李泽虽然强势,霸道,但是好歹信守承诺,有好好帮她照顾徐回,还给她衣服给她钱,尽管有些不光彩,不过想想如果没遇见李泽,处境可能比这些还要糟糕,徐直伤感之余,也就释然了。

    她唯一的祈望就是跟徐回一起活着。

    她绝对不去长安,绝对不想再看见李泽,目睹她丑态的人,她现在一个也不想看见。

    徐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拍马车的门,两个宦者一左一右回应她:“徐娘子再等等,我们马上就到太原了。”

    “等到了太原府的驿站,自然就放你下来,行路辛苦,目前你还是呆在马车里比较安全。”

    徐直问:“两位大人可有称谓?”

    两扇车窗分别被人从外边拉开,左边的人眼波流转,露出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坐在马背上跟她施礼,言辞间颇有几分随性自在的意味。

    “在下杨玄礼。”

    右边的人道:“在下李正己。”

    徐直迫不及待地扒住车窗,言之凿凿:“杨内侍,李内侍,我真的不想去长安,你们认识朔州刺史徐挺吗?他是我的阿爺。”

    “天宝十三载,突厥入寇朔州,我阿爺招募全城的成年男子英勇抵抗,遭遇突厥围城长达一月,城中粮食吃尽,我阿爺不想看到人相食的局面,当夜率领五十精兵设计打开突厥的包围圈,送朔州别驾杜瀚出城寻求支援。”

    杨玄礼看了她一眼。

    徐直接着道:“杜瀚拖延时间,援军不至,致使朔州沦陷,他诬陷我父,将边城重镇拱手让人,朝廷派来的监御史核查之后,依照大唐律法,”

    “叛徐挺枭首,妻子儿女赐自尽,族中远房男子一律充军,女子一律没为官妓。”

    这道判决,在过去的几百个日日夜夜,徐直背过无数遍,每次都锥心刺骨,忍不住泪流满面,但是今天她再讲,反而十分平静,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那样。

    她又去看李正己,李正己道:“你如今能活生生出现在这里,理应是执行命令的官员里面有人生了几分恻隐之心,是故留你一命。”

    “噢,不对,还有你的阿兄。”

    徐直摇摇头,说:“李内侍,不是这样的,这些是我阿娘出卖自己的身体换来的。”

    “杜瀚拿我和阿兄的性命相挟,逼迫她活着,阿兄被送去军营,我跟阿娘被送去乐营,阿娘为了我,备受苦楚,也为了能活着跟阿兄见面。”

    说到此处她放低了声音,细语喃喃:“阿娘不是我的亲娘,阿兄也跟我没有血脉关联,阿娘对我甚好,阿娘死了,这世上只有我跟阿兄。”

    “我和阿兄约定好,那些恩怨我们通通舍弃,只要能一起好好活着。”

    “他对我至关重要,于情于理我都无法将他抛弃。”

    “我把他看得比我自己还要重要一百倍,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绑了我到长安,留我阿兄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在那里。”

    徐直毫不犹豫地说:“他若是死了,我活着无意义,我绝不独活。”

    杨玄礼听罢不语,李正己道:“这些话,我会记下来告诉魏王殿下。”

    徐直的心情很糟糕,她真想发疯,真想大喊大叫,为什么这些人没有一点同理心,她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真诚在他们这里都轻飘飘,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魏王。

    他若是逼死了她的阿回,她一定会跟他拼命,徐直愤愤地想。

    车窗被阖上,徐直颓然地瘫坐在地。

    到了驿站,他们请她她也不下来,李正己谆谆教诲她:“魏王殿下正在前线打仗,何尝不是生死一线之间,你怎么就只惦记你的兄长,对魏王殿下的好意却视而不见?”

    徐直气愤道:“他打仗是因为李家治理天下不利,愧对百姓,是我害得他去打仗吗?他的好意也是强加在我头上的,我并不想受,我眼里就是只有我的阿兄。”

    李正己又拿出纸笔勾勾画画,他一边写一边面不改色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战争不止,是因为上天的罪过,并非人祸。”

    杨玄礼给她出主意:“倘若徐娘子听从安排,不出三日我们也就到长安了,等你见了魏王殿下亲自跟他说明,想必他一定会遵从你的本心,发文书,驿站交递,远程调拨几个人去照顾你的阿兄并非难事,期间所费时间加起来不过三五天。”

    “如果你阿兄连这三五天都撑不过,我们带他从马邑到长安的路程,他也一定撑不过,生死有命,徐娘子不妨看开一点。”

    徐直本来还惊喜了一下,但是她转念一想,只要他们不强迫她来长安,徐回根本不用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她不禁愤然地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我阿兄?”

    大抵他从骨子里就是个凉薄之人。

    三天,他们离开太原,过霍县,到达晋州和绛州交界线,绛州正在打仗,趁夜西行至鄜州,再过了坊州、华原、三原,就能看到长安了。

    三天的时间,徐直亲眼目睹南方战争的残酷,一路上尸横遍野,白骨皑皑,她在伤兵营里见到,听到的那一幕,竟然丝毫不遮掩不避讳地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看到茅草屋前站立的拄着拐杖皮肤枯萎成椿树皮一样的垂暮之年的老人,看到坐在翻倒的羊车下面哭泣的小孩,看到不着一缕走在街上的披头散发的男人、妇人,他们的神情麻木而凄然,眼神空洞没有光彩,许多人衣不蔽体,许多人食不果腹,许多人沦为乞丐,上到王公贵族,下到流氓无赖,无论是高贵的,还是卑贱的,全部都痛失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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