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京纪事: 10、河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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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想明白,因为她在朔州的七年,见过太多次战争,她总以为东方的判乱也许也不过如此,过不多久就会被平定,她还淡定地去李泽住过的帐篷里面取他留下的药,拿去给徐回用,徐回经过医师照看,已经恢复了很多,脉搏渐渐正常,骨头也恢复得很好,就是腿上的伤口太深,可能会留下伤疤,徐直仔细涂抹他的每一处,尽量去避免这个可能,徐回是一个很在意容貌的人。

    最近的夜里,她跟徐回睡在一起,偶尔还能听到他睡梦里的呓语,徐直很高兴,这意味着距离他醒来或许已经不远了。

    十二月二十三日,夜晚,徐直在雪地里面烤碳,她看着天边的冷月,想到阿爺教过她的话:“任何长期必需的东西,求人都不如求己,比如取暖这件事,等着买别人的碳火,还不如自己学会如何制作碳火。”

    那时候外面下着雪,阿爺是个极为清廉固执的人,家里的碳火都不够用了,他坚持不去向办公的地方索求,阿娘手生冻疮,与他生气,气他不知变通,阿爺爱妻心切,就带着她和徐回在雪地里烤碳。

    如今想起这一幕,还恍若昨日。

    而此刻远处的人们正在议论当下的情事。

    “你们听说了没有,叛军已经攻下洛阳,安禄山杀了许多人,听说有一万人。陛下杀了安禄山的儿子,他痛哭流涕,攻下洛阳后杀了一万人泄愤,头颅全部被砍下,洛水都被染红,下流被尸体阻塞地无法流动。”

    “我可没有听说这件事。谅那安禄山如何厉害,他还能厉害得过王师?”

    “料定不出一月,判乱也就平定了,如今可是盛世,这点骚乱不过是盛世的点缀而已。”

    有一个素来沉默寡言的老兵,是兵营的阍者,除此之外还掌管马料库的钥匙,曾给过徐直一碗汤吃,他混迹在人群里面,提出了不一样的见解:“我觉得,是紫微星要变动了。”

    年轻的人就问他:“老伯,何解呀?”

    老伯叹了口气,“还不简单,就是天子要换一位了。”

    “你们真的觉得这是盛世吗?”

    “也许吧,谁知道呢。”

    有人突然亢奋,大喊大叫:“回纥兵就要来咯。”

    众人大为惊骇,一时狼狈逃窜,纷纷大叫:“在哪里在哪里?”

    率先喊的人大笑,“骗你们呢。”

    老伯摇摇头,“刚送走了突厥人,又要迎来回纥人,百姓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除非去死。”

    “只要活着,苦难永无止境啊。”

    “老伯,不妨看开一些,活一日开心一日,得过且过。”

    纵酒纵酒,狂歌痛饮,苍颜白发,众宾欢也。

    十二月二十五日,城内有些骚然,兵营里面的人往外出逃,营妓、仆役几乎逃跑一空。

    徐直没有走,她在这里守着徐回,马邑城空荡地让人害怕,她夜里连油灯都不敢熄,有时候风吹来,帐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又会想到伤兵营里面牙齿与骨头摩擦的声音,她感到害怕,抱住徐回瑟瑟发抖。

    灰尘落满桌椅,她也无心去打理,除了一日三餐几乎不再到外面去,徐回怎么还不醒,徐直半夜三更梦中惊悸,会去探他的鼻息,生怕他就这样悄无声息死在边塞的荒城里,身边陪着一个半死的人,有时候比陪着一个死人还要可怕。

    而最可怕的还是活人。

    大约又过去三日,有小队兵马从南方来,他们在这里暂作休息,徐直不敢出去,提心吊胆过了一日。

    第二天,来了两个宦者,四个禁卫军,他们径直来到徐直住的地方,把她从帐篷里面请出来,拿出李泽的令牌,勒令她跟他们一起回长安。

    徐直很抗拒,她一点也不想去,她说:“你们在骗我,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魏王殿下,我也不认识这块令牌,你们无权让我跟你们走。”

    她哀告道:“我的阿兄还躺在这里,我不想走,我不是长安人,我不去。”

    宦者须发皆白,双目精光闪烁,他拿出纸和笔,有条不紊地将徐直说的话记下来,劝解道:“何必呢,认识魏王殿下有什么不好,去了长安说不定还可以封你做王妃,呆在这里不安全,徐娘子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臣从长安千里迢迢过来一趟也不容易,”

    另一个年轻的宦者与他对视,也出言相劝:“何况我们也不单纯是为了你,徐娘子总得为肚子里面的皇嗣着想一下。”

    徐直条件反射地去捂自己的肚子,错愕道:“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你已经得了魏王殿下的宠幸,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徐直被他直白的话激地脸色一阵发白一阵发紫,干脆利落地说:“给我药喝就好,我不去长安。”

    胖的那个宦者看了她一眼,立马低下头奋笔疾书,瘦的宦者双手抱臂,悠哉地向后斜了一眼,食指向她优雅地一指,后面站着的禁卫军立马会意,上前一躬到底,说声“得罪了”,马上就要过来拉她。

    徐直简直要崩溃了,她大声说:“那是露水姻缘,是情非得已,我根本不喜欢什么魏王殿下,我也不想去长安,我就是一个营妓,去了长安会有辱他的身份。”

    “魏王殿下一早说好了,只要战争打完了,我就是自由身,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宦者面面相觑,问她:“有人证吗?谁能证明魏王殿下说过这句话。”

    徐直想了想说:“没有,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他真的跟我说过这句话。”

    禁卫军已经把她扛到肩上。

    两个宦者一并转过身,款款迈步,道一声:“既无实证,这些话就等你见了魏王殿下再亲自跟他说吧。”

    徐直欲哭无泪,她急忙说:“还有我阿兄,我阿兄要跟我一起走。”

    但是显然李泽并没有让他们带除了徐直之外的人回长安的意思,因为这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活死人一具,等到了长安徐娘子会有新的际遇。”

    “殿下让我们告诉你,不相干人等不需在意。”

    她终于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多么不讲道理的人,愤怒道:“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难怪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宦者看她情绪激昂,一手将她敲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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