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京纪事: 4、边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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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徐直回去,徐回远远跟着她,直到确认她安全才离开。

    看着她瘦弱,强作镇定的背影,依依不舍跟他分别的时候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徐回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军使大人那里好好表现,早点找个借口把徐直赎出来。

    徐直为了不让他担心,偶尔会趁没人注意跑出来跟他相会,或者在他的帐篷里留下不知从哪里摘来的树叶,亦或是枯枝编成的头环,她就是有这种能力,即便是在很恶劣的冬天,眼睛也能发现路边的盎然绿意,还能带给别人。

    她懂得察言观色,通透聪明,从不去人多的地方,努力干活,却不与人争功,事事让着别人,又有徐回给她的钱让她拿出去打点人情,从而避免了很多麻烦。

    有一个跟她年纪一样大的营妓,因为生得好看备受折磨,近来得了疾病,被抛弃在营房里,所有人都不敢去帮她,担心被传染。

    徐直记得她,笑起来是好温柔的一个人,实在不该遭遇这样的下场,她会白天拿给她一些米粥,用瓦罐盛放帐篷上干净的落雪,正午放到太阳下面暴晒,澄干净之后拿进来,晚上趁大家睡着的时候偷偷帮她擦洗伤口。

    那个营妓很感激她,跟徐直说:“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徐直小声说:“你的阿爺阿娘难道对你不好吗?以前我发烧,阿娘就是这样替我擦洗身体的,我觉得天底下对待我们最好的莫过于阿爺阿娘了。”

    营妓牵住她的手,也压低声音说:“不是这样的,我阿爺是个很强势的人,他立场一点也不坚定,总是左右逢源,在不同政见的人之间摇摆,眼里只看得到富贵和权力,阿娘是个懦弱的女人,她胆怯无能,只会附和阿爺,阿爺为了前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徐直似懂非懂,懵懂地回应她,说:“噢。”

    营妓道:“阿爺跟着突厥人逃跑的时候,把我和阿娘遗弃了,阿娘为了活命,就把我卖给高官当奴婢。”

    “高官见我生得好看,请人教我歌舞琵琶,拿我宴飨宾客。”

    徐直静静听着,帮她穿好衣服,扶她在稻草和棉絮铺就的床铺上躺下,顺着她说:“天底下居然有这种父母。”

    她波澜不惊,只有微微的愤怒,因为沦为阶下囚之后,身边的每个人几乎都是如此可怜,她还见过更可怕的事情,人们在饥饿的时候,会互相交换稚子,烹煮为食,被围在城内的士兵,粮尽途穷的时候,会先吃老弱病残,再吃妻女妇孺,在这炼狱一样的边城,人命似乎变成了最不值得怜悯的东西。

    营妓又说:“而那时候我只有九岁。”

    九岁……

    现在她们十七岁,这样算起来,那样的日子她过了八年之久。

    “我真的很怨恨。”

    “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偏偏是我遭遇这一切,我明明没有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即便深陷淤泥里面,我也没有害过别人,更没嫉妒过别人,为什么我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那个官员因为收受贿赂被审判,我以为我能苦尽甘来了,结果却稀里糊涂被收监,被变成营妓,被士兵凌辱践踏,被京城来的中使看上,肆意鞭打,灯油滴在身上,各种用具往我身上用,为什么是我呢?”

    徐直也答不上来为什么,她只是给营妓擦了擦眼泪。

    营妓盈盈如水的一双眼眸轻柔地望着她,认真地说:“所以,你真的是我遇到过的难得的好人。”

    徐直苦笑道:“这里有很多好人,我只是比较幸运的一个,暂时避免了厄运,才有力气发发善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营房里睡下的疲惫的女人们,宽慰她说:“她们也未必不想帮你,我日日拿给你的米粥,有些也是其他人匀给我的,大家都盼着你活下去呢。”

    营妓也不知道信没信,沉默良久,只真心实意地跟她说:“如果厄运无法避开,你就找你能抓住的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只要得到了他的庇护,其他人自然不敢再欺负你。”

    这是她的生存之道,徐直当时是当闲话听的,但是不知怎得就记在了心里,也没想到那么快这句话就真的实践在自己的身上。

    最近军营里的士兵们都比较忙碌,因为魏王打退了云中以北的突厥人,几乎把他们赶出了瀚海沙漠,唐王朝在对突厥的战争中,已经许多年没有获得过如此重大的胜利了,举国都很重视这场战事,朝廷调拨陇右兵团,河东兵团,联合朔方兵团,以及随后从云中过来的魏王率领的静边军,决定在马邑给往西方撤退的突厥人最后一击,将他们彻底打散,从此收起觊觎中原王朝的野心。

    徐直已经很多天没见过徐回了,一晃就到十二月份,在新年即将来临之际,汉人聚居地的人们总是变得格外善良,她也算勉强过上了一段不用提心吊胆的日子,可以去找徐回的间隙变得多了起来。

    傍晚时分,偷溜进徐回的帐篷,发现前几天从马料里面挑出来的成串紫色小花依然放在桌面上,茶盏里面的水保持着原来的高度,没有人用过的痕迹,床铺整整齐齐,衣服、书籍、兵器区分地明明白白,地面也干干净净,薄暮光影穿透空气里的浮尘,像有精灵在房间里跳跃,看似一切都恰到好处,怎么就是那么令人感到不安呢?

    徐直不敢去想,她跌跌撞撞冲出门帘,肆无忌惮地穿过人群,见到跟徐回相似的身影就去看那是不是他,向所有投过来目光的人询问,有没有见过那个高丽族的斥候。

    巡逻的士兵拦住她,呵斥道:“这里是军营,你一个女人在这里乱跑什么?”

    徐直气喘吁吁道:“大人,你认不认识徐回,就是你们这里的斥候,他十七岁,是高丽人,大约,大约……”

    巡逻兵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徐直一喜,照着他比划了一下,“大约跟你这么高,你有没有看到他,知道他在哪里吗?”

    徐直攥住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玉牌,巡逻兵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她,勾唇把玉牌收了,慢条斯理地问:“你是他什么人?”

    徐直总不好说是他姐姐,想了想说:“他是我男人。”

    巡逻兵不怀好意地问:“你有几个男人?”

    徐直急道:“我只有这一个男人。”

    巡逻兵大笑,摸着她的脸说:“做营妓做成良家妇女,真是怪哉。”

    “只要你肯陪我睡觉,我就帮你找你男人如何?”

    徐直说:“好。”

    她焦急道:“你到底有没有见过他?”

    她真的是有求必应,巡逻兵倒是没话说了,正色说:“见过。”

    “不就是军使帐下那个小白脸嘛。”

    “仗着自己略微识得几个字,便将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何止见过,我还打过他呢。”

    徐直殷切地点点头,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他,指望他能继续说下去,巡逻兵挠了挠头说:“这几天没见过。”

    “我们这里的士兵在距离马邑城三十里的地方跟突厥人交战呢,你现在找他干嘛?”

    徐直松开他,双眼噙泪,气馁道:“我也有七天没见过他了,你说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巡逻兵不忍看美人落泪,尤其是这个女人长得白白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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