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励你们做朕的男妃: 13、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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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园的簪花宴结束了。

    月凉如水,携着香风的车驾离开云园,约莫半个时辰后,驶入裴氏主宅西侧门。随行的仆从跳下车来,小心掀开帘角,唤道:“郎君,到家了。”

    车内堆着松软锦垫。那些刺金绣银的料子被火光照亮,犹如流光溢彩的浮云。裴怀洲仰躺在流光软云间,广袖遮面,身体也变成了一匹散落的锦缎。仆从目光所及处,仅能见到一只斜斜伸出来的手臂,慵懒地搁在垫子上。

    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动弹,继而撑住锦垫。

    “几时了?”

    裴怀洲起身,扶住略微晕眩的额头。

    仆从低头答道:“回郎君的话,已过亥时了,刚街上敲鼓呢。”

    裴怀洲踩着车辕,一脚迈到地上。那仆从来不及搀扶,只好追着说话:“郎君小心,今日喝了酒。”

    裴怀洲酒量哪有那么浅。他最擅装醉,十次有八次并非真醉。

    不过,提到喝酒,他忽而想起宴席上的事来。回去的路上,不免与仆从闲聊几句。

    “你今日在酒宴侍奉,觉得季随春如何?”

    那仆从哪敢随意品评,自己只是个奴婢,哪怕跟在裴怀洲身边伺候,也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今日被裴怀洲看得顺眼,今日便能平平安安;明日被裴怀洲厌恶了,明日往后便不知发配到哪里去。

    但既然裴怀洲问了,他就得察言观色地答。

    “季小郎君……”思及季随春宴席上种种拙劣表现,仆从谨慎答道,“不通人事,尚且懵懂,怕是仰慕郎君,才做出些东施效颦之事。”

    才十岁的孩童,说什么五石散,什么禽兽欢乐肆意交合。

    裴怀洲禁不住笑了一声:“是么?”

    簪花宴不过是些玩乐把戏,吟诗作对,投壶赛艺,出点儿刁钻的题,端看谁说得漂亮又潇洒。

    季随春作诗普通,投壶无力气,最后那道题,又答得让人愕然鄙夷。

    但这样最好。

    经由栖霞茶肆的剖白,云园的暧昧相待,裴怀洲心悦季家婢女的事定会成为奇闻,传遍吴县甚至整个吴郡。人们提起季随春来,最先想到季随春那个不起眼的婢子;而后嘲笑季随春在簪花宴的荒唐发言。季随春与季随春的婢女,全都蒙上了暧昧颜色,谁还会关心别的问题。

    如此一来,这几年季随春的真实身份便更不容易被拆穿。裴怀洲也更安全。

    由此观之,宴席上的季随春确实聪明,哪怕裴怀洲假意要他显露本领,他也能猜中裴怀洲的真实用意,故意藏拙甘愿被人嘲讽。

    至于那叫做阿念的婢子,也是个拎得清轻重缓急的,听到裴怀洲解释昭王在追查皇子下落,便没与裴怀洲掰扯他故意做戏的举动。

    不过,她当真不会误会他的举止么?不会觉得他对她有情?

    送出去的紫玉步摇,在浴池享受的精心伺候,不属于自己的绫罗绸缎……这些东西,就像易碎的美梦。也许拥有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待她重回季宅,重新落到阴暗苦涩的日子里,便会愈发痛苦,愈发憧憬另一种未来。

    毕竟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况且,从此往后,季随春与阿念这对主仆,名声都不会太好。一个尚未弱冠的孩童满嘴淫欢之事,一个其貌不扬的婢子与裴怀洲不清不楚。

    世人不会苛责裴怀洲,裴怀洲的多情风流只会增添光彩。

    但世人不会体谅阿念。她的容貌,她的身份,都将成为她遭受嘲讽谣言的祸端。

    他们以后的日子,绝不好过。

    裴怀洲微微叹息着,桃花眼挑起弧度。

    今夜月色正好,照得道路亮堂堂。路过主院时瞧见里头挑着灯,他随口问门外守夜的人:“父亲还未睡下?还在忙郡务么?”

    守夜人支支吾吾面露尴尬。

    裴怀洲神色冷下来。他大踏步进了主院,行至书房门前,听见里面隐约水声。左右仆从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他撞开房门,惊起里面纷乱尖叫。

    片刻,两个女子裹着衣裙匆匆逃出。裴怀洲站在门口,阖着眼,不愿再往前走半步,冷声对屋内的人说话:“父亲若是离不得人,又不喜如今的夫人,就赶紧纳妾。免得每日偷摸着乱来,让外边儿的人知道了,污了你清正爱妻的好名声。”

    书架前的中年男子爬起来,胡乱给中衣打了个结,讪笑道:“你莫乱说,我哪里不喜夫人?明明是你冷待她,不愿称她为母亲。”

    裴怀洲道:“我的母亲已仙去了。”

    裴父抹了把脸,走向裴怀洲:“后娶的夫人也是你母亲。”

    “母亲是被你这管不住身子的毛病磋磨没的,你让我认继室作母亲,是打主意咒这位夫人同样下场么?”裴怀洲扶住门框,怒极反笑,“你为什么总管不住自己?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永远都这般——”

    “怀洲,怀洲啊……”裴父挥了挥手,试图阻挡裴怀洲愈发提高的嗓音,“你莫要这么大声,寻常小事也要被传成笑话了……”

    啪嗒。

    什么液体挥舞着溅到了裴怀洲手腕上。

    他蓦然住嘴,眼珠艰涩转动着,瞧见腕骨处浊白斑点。

    裴父讷讷:“我的儿……”

    裴怀洲倏地转身,步伐匆匆离开主院,一路奔回自己所住的清梦园。要水,要帕子,将所有人远远撵开,独自一人待在屋中反复搓洗手腕。他换了三盆水,腕骨覆着的皮肉被搓出血点,犹自不能忍受,把一整个铜盆掀翻。

    水花四溅,袍角尽湿。

    裴怀洲还是觉着脏。

    叩叩,有人敲门。

    “郎君,后头看园子的人央奴来问,关在地笼里的东西该如何处置?”

    裴怀洲侧过脸来,瞳孔空茫,声音也有些虚浮:“地笼里的东西?”

    “是栖霞茶肆的送茶伙计……”外面的人迟疑发问,“郎君先前让人关起来的,如今瞧着有些不好了。”

    裴怀洲轻轻啊了一声。

    他想起来了。

    那日他酒后休憩,喝了茶肆备在屋子里的茶水。专属的屋舍,绝不会送错的茶,偏偏掺了东西,经由阿念的手喂进他嘴里。

    周围的人向来体贴。因裴怀洲喜好宴饮出游,素有爱美惜美的名声,围拢在他身边的人便喜欢做些自以为妥帖的安排,比如给他备好房中玩乐的小把戏,再比如给他送各式各样的美人。他不碰,他撵人,反倒得了个口味挑剔的评价。

    但无论如何,那些人绝不会用下三滥的法子戏耍他。

    “所以,那伙计招了么?”裴怀洲问。

    “招了,也不算招。”外头的人为难道,“伙计说,是秦家郎君带来的新茶,嘱咐给每位贵客尝尝的。但其他屋子的茶都没问题,一时也说不清是不是秦家郎君的手段……”

    秦家郎君,是栖霞茶肆那日坐得离裴怀洲最近的人。和裴怀洲不甚对付。

    “当时他离我最近,反复撺掇我当众行无耻之事,如何不是他?”裴怀洲盯着手腕的血点,细细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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