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温柔: 3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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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烹茶饮酒,茶香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里溢散开来,缕缕白烟升腾而起,罩得视线都模糊不清起来。
    涂珍双手握住奉清搭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上,安慰她:“清清,我们没事?,奉氏根基深厚,哪能被这点小事?打倒,你先坐下,听爸妈和你文彦哥哥说?。”
    指甲陷入肉里,眼帘垂下,遮住了情绪,她知道妈妈是在安慰她,这样大的打击对任何一家企业都可能是致命的,他们没理由不去焦虑忧心。而从她爸未曾舒展过的眉目就知道了,这件事?确是比想象中的严重。
    重新坐回椅子,奉清一直交握着手指,咬着唇角,一言不发。
    而周文彦悠然自得地?斟茶啜饮,淡然无波,他眼角余光一直看着她。
    那?双眼睛,就如水蛇,一半盘踞在湿岸上,一半舒展在水纹中,波光粼粼之下,眼皮慵懒而危险地?半睁着,仿佛随时准备将猎物绞缠窒息致死。
    恐惧和惊惧的回忆裹挟着她,避无可避,她又想起那?年,她十四?岁,生了一场大病,躺在惨白灰败的病房内,病房外?是古朴森郁一望无际的莽莽树林,而头顶是摇摇欲坠的黄色吊灯,灯罩里铺了厚厚一层飞蛾的尸体,空气中细微的灰尘不住流淌,一切都压抑而沉闷。
    而她大病未愈,医生说?需静养,便转院至此?,远离人迹与?烟火。
    彼时尚在输液,偶尔会呼吸不过来需要吸氧,她带着氧气面罩,漆黑眼珠无丝毫波澜,如死水一般定定地?盯着头顶的破烂吊灯。
    而周文彦来看她,她清楚深刻地?记住了他当时十七岁,而当??是他十七岁的最后一??。
    他拔了她的氧气面罩,微笑地?看着她,看着她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窒息感如一只?大手狠狠地?攫住了她,她眼睛睁得很?大,死死地?看着他,听见他说?:“小清妹妹,你是我的,如果得不到?,那?么,我就毁了你。”
    他声音很?慢很?慢也?很?轻很?轻,眼角笑意浅浅,他一手握着那?张面罩,玩味地?看了看,淡淡道:“就像现在一样,毁了你。”
    眼球照进一点灯光,瞳孔缩小,他看着手中的面罩,喃喃道:“今??我十七岁,杀人也?死不了哦,清清,”他看着病床上的姑娘清秀的眉目痛苦地?皱起,张大嘴巴拼力呼吸,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的嘴唇,“可是明??我十八岁,如果我们不能共生的话,只?能同?死了。”他话中带了惋惜,眉目也?似乎染上了忧伤。
    而奉清眼珠一点一点沉顿下来,她呼吸不过来,如同?溺如深海,浑身?发冷,牙齿不停打颤,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直至走廊传来了脚步声,周文彦才把氧气面罩重新给她戴上,之后甚至还能微笑不露丝毫破绽地?面对应付她爸妈的问责。他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微笑地?看着她,轻轻问:“清清,我对你好不好呀?”
    奉清惊惧着睁大双眼,手指死抓着被角,在那?双如蛇一般危险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奉启航见他们这样要好,也?很?欣慰,点点头道:“清清,我和你文彦哥哥的爸爸是世交,你和你文彦哥哥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大你四?岁,性情温良,为人知礼节。在你们小时候,我就和你周炳叔叔定下了你们的婚约,不出?意外?你们以?后是要结婚的,把我独一的女儿交给文彦,我也?放心。”
    死咬着嘴唇,双眼直直地?盯着??花板,奉清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再后来,也?许是老??眷顾吧,周家时运不济,被人联名?检举,他们举家搬出?了南屿,而那?连纸证都无的口诉婚约,自然也?就作废了。
    她也?曾告诉过母亲周文彦拔她氧气面罩的事?,那?时他们家已搬走,母亲心疼她,便再没拿婚姻之事?约束过她,此?后读书留学都是依着她的性子来,把她宠成了奉家独独一份唯一的心肝儿。
    …
    “文彦可有什么对策?”奉启航沉声问道。
    周文彦放下茶杯,温谦有礼地?回答:“奉叔叔,我们找准源头,既然是从媒体这兴起来的消息,我们就从媒体那?边压下去,发通稿,必要时可以?写你以?前做慈善的新闻稿,如果没有现在做戏捐点也?是可以?的,首先要在民众面前树立一个正面的形象,而医疗事?故我们需要家属发声,承认与?奉氏所售卖的仪器没有直接关系,只?是普通的医疗事?故,出?现的原因只?能是主刀医生的问题。”
    “当然这其中弯绕态度转变,都是要拿钱搞定的。”金丝眼镜下的眼睛沉静无波,他说?得不带丝毫感情。
    奉启航赞赏地?点了点头,“文彦果然聪颖……”
    “你这是欺骗大众。”奉清忍不住站起身?来,“爸,现在是我们奉氏做错了事?,我们应该承认错误并改正,而不是想着如何去推卸责任,你这样做那?些主刀医生难道不无辜吗?”
    “我们的仪器出?了问题,现在应该及时回收补替赔偿一批新的上去,并且我们应该借助媒体向大众道歉,在以?后的市场中加大仪器的检测力度和标准,争取重新赢回市场的信任……”
    “你住嘴。”奉启航脸色沉了下来,呵斥她,“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教,男人的事?女人少插手,你去弄你那?破科研就别来掺和公司的事?。”
    “今??来这,是文彦想见你,”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回去看看你那?好老公在做什么事????驰的账目财务我早些时间让你去做,你非不听,现在我们连对手的一点讯息都得不到?,这样被池律牵着鼻子走,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奉启航皱着眉:“如果你对池律和他公司的事?这样不关心,这婚离了就行!”
    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茶杯,茶杯上绘了一只?青色蝴蝶,蹁跹着快要从画里飞出?来一样,眼睛干涩得发红,手指被掐出?一阵红印,她拼力忍耐,不让眼泪掉出?来。
    “好,我知道了。”奉清低着头,声音哑得可怕,攥紧手心里的手机,她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外?走。
    “我不该回来,不该到?你面前来烦你。”
    时至今日,才知道她父亲是多么可耻不堪入目。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一家酒店的,只?记得母亲在背后一声声劝告她安慰她,让她再忍忍。
    出?了门,??不知何时阴了,乌云笼罩在城市上方,她站在街边,脸色惨白。手心握着手机,指缝间全是汗,低头看了一眼,白皙的肌肤上是深浅不一的指甲印。
    好好笑啊,好像没有人在乎她一样。
    池律瞒着她打压她家,而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父亲却似乎是一个彻彻底底迂腐顽固的伪君子,只?知道逃避推卸责任,甚至还叫她和池律离婚,只?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害。
    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感受。
    乌云汇集在一起,聚拢在头顶,有风吹来,鸟儿在??空中几乎快要贴着地?面低低地?飞行,是要下雨的预兆。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都往街边跑去。
    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从??际砸落下来,奉清抬头看了一眼,被高大建筑物切割成四?角的??空灰蒙蒙的一片,有雨珠砸落在她眼睛里,冰冷得像进了一块石头。
    垂睫,她点亮手机屏幕给池律打了一个电话,温柔的女声在提醒她对面电话关机了。
    苍白笑笑,额发被打湿,奉清伸手招了招,搭了一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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