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之前: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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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电筒的光探着路。他俩走在一起,仍有种默契感,和之前一样。

    顾恺嘉想,自己大概需要一种有仪式感的告别,所以,他还是允许了这个男人,最后一次参与到自己的生活之中。

    他们选好了一个山坡,这里能俯瞰城北区林立而灯火辉煌的高楼。

    孙天影把小仓鼠埋进去。两个人给它撒上土,顾恺嘉在它的坟墓上点缀了一些叶子。

    半个月后,顾斌真的在南滨路接手了一座茶楼。开业的时候,不知从哪儿找来一群社会上的朋友撑场面。顾恺嘉也去了。

    他本以为某个给顾斌搞投资的人要来捧一下场。但对方没有来。

    没有了姑姑,没有了小仓鼠。

    某个人的痕迹,也在自己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世界没有因此变得让他活不下去。

    还好。

    那天,在山顶上,两个人望着漆黑的夜色。

    他们无数次在这座山上张望过夜晚的城北。那时的感受,清晰地浮现在当下这一刻。

    顾恺嘉头很晕,下山时,被石头绊了一下,两个人在黑暗中撞在一起,身体贴着身体,孙天影搂了他一下,怕他摔到。

    顾恺嘉一瞬间又回归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但下一秒,马上挣脱了。

    很多时候,直觉,仍感受到对方瞬间流露出的温柔。

    他没有演戏。

    但他俩只能这么结束了。这就是这个故事的、不完美的尽头。

    黑暗中,两个人很近,但隔得很远很远,是一种不能目测的距离。

    孙天影沉默片刻:“顾恺嘉,不用害怕,我已经没有什么目的了。”

    “你有没有目的,有什么动机,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顾恺嘉心平气和地道。

    虽然天色很黑,但顾恺嘉感觉对方笑了笑。

    “嗯,我知道。”

    但是,最终分别的时候。两个人好像都预料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从此以后,不会有任何交集。

    一辆辉腾停在小区门口,孙天影开门,先把东西扔了进去,然后,走了过来,轻轻地、搂了一下顾恺嘉,像是一种安慰,或其他什么,无法言明的、更复杂的东西。

    和他们之前的拥抱,完全是另一回事。

    漆黑的电灯下,孙天影那双眼尾上扬的眼睛看着自己,瞳仁漆黑。

    就像分别那一夜盯着自己的神色。

    他又说了一次:“再见。”

    打开车门,最后看了自己一样,坐了进去。

    车慢慢走远。

    顾恺嘉吸了口气,从今天开始,重新生活吧。

    只为了自己。

    之后几天,顾恺嘉一直在整理顾渝的遗物,他想起姑姑的同事张姨在葬礼上说,姑姑在它那儿放了一些东西,让顾恺嘉别忘了拿回去。

    第二天,顾恺嘉把东西拿了回来,是一个装饼干的圆桶铁盒。里面有很多物件。

    他把物件掏出来:已经长霉的巧克力,一条男士巴宝莉围巾,英国皇家卫队木偶。

    他心想,这也不是顾渝的风格啊。

    还有个像鱼缸似的打火机,背景仿佛是透明的水,有金鱼在其中遨游。

    打火机?

    覆盖在最上面的一张纸,是薄薄的手写纸。姑姑的笔迹。

    嘉嘉:

    你在念高中,这些东西我先给你收着。你年纪太小,没有判断力。高中学业紧张,不能分心。姑姑给你放在张姨这里,等你长大了再拿来看。你成熟了,才能对事情搞明白、有判断力,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底下,是一叠信件。明显都被拆开过了。

    上面是中文。收件人写着自己的名字。下面是一堆混乱的英文。寄件人是什么SylviaParkinson.

    他拆出来。

    顾恺嘉:

    我到英国来了,没想到吧。

    顾恺嘉头振动了一下。继续往下看。

    你大概上高二了,我才高一。比你低了一级,我有点不爽。

    那个联名信把我气死了,但我想,你可能被你朋友的死气昏了头,又联系不上我,以为我做贼心虚。我得说,我和你朋友真的不熟。我为什么要欺负他?我就在天台上接触过他那一次。你扣我黑锅,是因为我当时捉弄了一下他,你以为后来欺负他的也是我,所以很生气?

    不过,我暂时气过了,你得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有点后悔出国前没给你打电话。我当时手忙脚乱,现在想来有点好笑。

    孙立新不让我和国内有任何联系,包括电话、网络,或者其他什么,虽然我没他那么害怕,但安全起见,行吧。(这句话不小心就写出来了,你记得涂黑)后来我想,寄信总可以吧。为了避免麻烦,我和学校附近一户独居的老太太商量好,我周末给她带附近农场的牛奶,顺便和她聊会儿天,我就可以用她的地址和名字收寄信。你回信的话,收信地址和名字都写她的,就在信封上。千万别写我的名字,你看我都没有在末尾署名,英文名也不行。顺便一说我的英文名是TevinSun。孙在英文里是太阳。在班里写名字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们都在笑。英国人,是真的阴阳怪气。我指着一个皮肤很白的雀斑小子:哎,你,笑得最响,说说好笑在哪里。他又不说话了。国内老是说中国人容易受歧视,我觉得还好,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觉得能出国的中国人都挺有钱?而且,谁敢招惹我,我是会骂+打回去的,他们知道我不好惹。我来这儿第一件事就是学了一本骂人宝典,一个月了,我现在是学校骂人界的莎士比亚。

    三年内我都不能回去。不知道有多难熬。孙立新的意思是我一辈子呆在国外算了。但不回家是不可能的。渝州东西多好吃,我为什么要天天在这里拱猪食。你要是跟我过来就好了,那我会考虑在这儿多住几年。

    顾恺嘉:

    我知道你高二学业很忙。但也不至于不回信。难道你地址变了吗?还是说,你还是觉得我欺负人啊。上一封信我解释清楚了,不要这么不讲理行不行。你真是冷战之王,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讲道理。

    昨天有个英国女孩跟我表白了。我还思考了一下她有没有其他什么意思,观察了一下她是不是在整蛊,但她好像是认真的。拥有一个亚洲男朋友在当地过于特立独立,我佩服她的勇气,或者说,欣赏她的前卫——我现在写信是不是有点英国人那种阴阳怪气的味道了。我对她说,我在国内有女朋友了。不好意思,我说的是“女朋友”,不是不好意思把你性别说出去,而是嫌麻烦,而且没必要。但你知道是指你就行了。你再不理我,小心下次再有人表白,我就答应了。

    这里的课程是认真的吗?小学的我来上都能门门考第一。他们还请人开课教我刮胡子,那我也可以给他们开一门课叫骂人的艺术。

    后来我真的开了门中文课,贴在兴趣小组的白板上,授课老师TevinSun。居然真的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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