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之前: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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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三次告别上

    冬天,姑姑去世了。

    她走得很平静。

    最后一刻,姑姑看着自己,眼睛发着光,她没有再说什么,眼睛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

    顾恺嘉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伤心。大概这几个月,每天都在练习接受这个事实。日复一日的绝望堆叠,已经耗尽了眼泪。她离开,只是注定之事的最终落幕。

    他在病床前坐了很久,然后,走流程一般处理着各种事宜:开死亡证明,打电话给殡仪馆,给老魏请丧葬假,陪着顾渝去殡仪馆。

    尸体运往殡仪馆的路上,他一路看着她,觉得她会随时醒过来一般。

    亲戚都在老家利州,顾渝又是个六亲不靠的人,顾恺嘉没有这些人的联系方式,只能打电话给顾斌。

    起码三年没和顾斌通过话了。

    “喂?”

    “喂,爸。”

    对方似乎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道:“嘉嘉?!”

    顾恺嘉平静地把顾渝去世的消息告诉他。

    “唉——”顾斌沉默片刻,长叹了一口气,“我说顾渝之前,打死不去体检,倔吧,一辈子都这么倔,把自己倔没了。你都给她办了体检卡了,她还省着不用。我是真搞不懂,一查,哦豁,完蛋了,癌症晚期,那不是只有等死。唉,你别太伤心,她受折磨这么久,早走早解脱,”顾斌连珠炮似的说话,“最近怎么样哇,你爸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给你爸打——”

    “你还能回来吗?被讨债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刚想告诉你,你爹地走大运了,本就打算这阵子回来的。债还清了哈,你别担心。我正打算在南滨区开个茶楼,老了,该回归家庭了。”

    “你哪里来的钱?”

    “回来细说,回来细说。”

    丧葬公司来了,在小区搭起灵堂。

    工作人员来来往往,顾恺嘉坐在丧葬公司拿来的一张塑料板凳上。

    他们选了一个小小的、无人来往的角落搭堂子,很符合顾渝的风格。

    顾渝在家很有存在感,但在外,静悄悄的,气息很小,动作很轻。顾恺嘉初中时去厂子找她,姑侄俩坐在车间吃饭,听着另一个车间的人高声闲聊,衬托出这边安静的咀嚼音。

    顾渝就这样活在自己的一平米内,不打算占用这个世界的一点资源、一点空间。

    绿化带仍有人在散步,广场舞的音乐断断续续地传过来。远处的高楼上的彩灯,闪着“我爱渝州”。

    姑姑不在了。这个世界却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世界没什么不一样。但,姑姑却不在了。

    顾恺嘉茫然地坐着。

    张局、老魏、重案队的人下班都来了一趟,重案队的人陪了他很久。

    他们走后,顾恺嘉仍坐在同一个地方,直到天黑。

    直到深夜,有个人来到他身边,静静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

    顾恺嘉仿佛感知不到他,那个人也并不说话,仿佛只是路过,看到有个凳子,就过来休息一下。

    直到坐到很晚,小区里没了其他人。

    对方说:“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

    顾恺嘉没回答,在桌旁守夜。那个人也在一旁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亲戚们陆陆续续到了,他们要给顾恺嘉香钱,顾恺嘉拒绝了。

    顾渝一定不会收的。

    “你来干什么?”顾恺嘉终于抬起头,问旁边那个一晚上没走的人。

    昨晚,他实在没有心情和力气和他说话。

    这人似乎请了假。现在是周三早上七点,他不在六点过开车去总局就来不及了,但他只是坐在自己身边。顾恺嘉没有通知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葬礼的事情的。

    “作为前同事,这不是礼节吗?”

    孙天影看着他,很平静,很公式化,真的是一张前同事的脸。

    “你能不能,”顾恺嘉想着文明的用语,“离我远一点。”

    “不能。”孙天影很干脆地答道,“我是业主,在小区楼下自由活动是我的权力。抱歉顾队送不了客。况且,我也照顾过姑姑,不能来送她一程吗?”

    孙天影似乎真的没其他意思,说完,他起身走开了,站在离灵堂门口远一些的地方,和两个本地的亲戚一起招呼客人。

    顾斌不来,顾恺嘉甚至没有一个亲戚对得上脸,即便认识,也不想和他们谈天说地。

    孙天影和每个到场的人聊天。他大概能推测每个人的身份,需要聊什么样的话题,然后把人带来和顾恺嘉见一下面,寒暄几句。

    有人想趁机在渝洲旅游一趟,孙天影就给他们介绍景点,推荐路线。

    有人不知道旅馆在哪里,他就为他们带路。

    像是在承担自己不擅长的那份工作。

    顾恺嘉没再管他。

    早上十一点,亲戚几乎全到了,乱哄哄地在凑在灵堂前,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

    又喧闹又嘈杂。

    “你家娃娃学习好,我们家那个哟,乔脑壳。”“……现在工资三千多,唉,我也不指望他啥,自己活得下去就行了。”“对对对,死在出租屋了,可怜人喔,和老婆离婚了,女儿在外地,钱都寄给女儿,死了两天没人发现。”“谁能指望他什么!!!败家玩意儿,天天他妈的就在家里耍,前几天又说要去卖什么什么保险,我说那都是诈骗。”

    顾渝在这场葬礼中成了配角,没人在乎,也没人关心她这一生是怎么走过的。

    丈夫被杀。独身一辈子。印染厂一名勤勤恳恳、默默无闻的工人。抚养侄儿直到他长大。

    偶尔有人来拍拍顾恺嘉的肩膀,说几句安慰的话。

    还有的人来问顾恺嘉的工资、打听他的感情,这时,孙天影会走过来,用其他话题把他们引开。

    大多数时间,顾恺嘉只是坐在灵堂内,望着姑姑的遗容。

    好像世上只有他俩在度过一场有关死亡的仪式。

    她很少笑。遗容上的笑甚至有点不自然,仿佛是被硬逼着挤出的。

    “没事,以后在那边多笑笑,快乐一点。”

    他真的说出了声音,像和活着的她交谈。

    希望那边的人生比这里好。

    中午的时候,亲戚们出发去吃了席,又返回来。

    下午两点,顾斌从小区门口走了进来。

    在外面躲债二十多年,他居然看着精神焕发,像衣锦还乡了一样。

    五十三岁的人,干瘦干瘦的,头发斜分,用发胶油腻地顺在头皮上,一身皮夹克,皮带上的H非常扎眼,看见顾恺嘉,他立即跑过来,拍捏他的脸。

    “哎呀嘉嘉,爸爸起码五年没见着你了,长成大人了呀。”

    他掏出一包软中华四处发,自己也抽上了,一会儿拍这个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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