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挑灯看剑: 第21章 束彩张灯人与木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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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氏?”
    左月生和陆净几乎是同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十二洲的各大仙门关系绝对和“团结”扯不上干系,时不时地就能听到某某宗和某某门又因为陈年旧事打得头破血流,吵吵和和,乱得就是一笔连以算术闻名天下的鬼谷子都不愿意算的烂账。
    唯独在面对百氏时少有地一致对外。
    “又是这些家伙啊。”陆净喃喃。
    “怎么?”仇薄灯不动声色地问,“他们很讨人嫌?”
    “那可不是一般的讨人嫌。”左月生斩钉截铁,“比起和那些家伙打交道,我甚至愿意去你们太乙当块朽木!”
    空桑之苍苍,八极之既张,乃有夫百氏,是主日月,以为晦明。[1]
    所谓“百氏”,指的便是这居于空桑的一百二十个氏族。
    百氏的每一氏都是一支古神后裔,他们合起来,负责框定太阳和月亮在一年中不同时间的出行路线。百氏自己将这称为“天牧”——普通的牧民放牧放的是牛羊马群,他们放牧放的是天上的金乌和玄兔。
    空桑因此也被称为“共牧之地”。
    大抵是放天牧牧太久了,这群眼睛只往天上看的家伙,就觉得四方八周的仙门,也该被他们“牧”着,时常对各仙门指手画脚……因此,就连脾气很好的佛宗秃驴们对上百氏,也经常是一副怒目金刚相。
    “不过,他们不怎么敢招惹你们太乙……”左月生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百氏和你们太乙吵起来,都是三千年前的事了。你们太乙的掌门那时还是颜淮明,颜掌门可谓是雷厉风行。百氏还在为谁出使太乙互相推诿,他直接带人杀到空桑了,大快人心啊!”
    左月生甚至怀疑,太乙宗稳坐仙门第一这么多年,还有个原因
    ——其他宗门都暗戳戳地等着什么时候太乙再和百氏打一场。
    “怪不得太乙会让你们山海阁照顾一下仇薄灯。”陆净恍然大悟,“要是他们知道仇薄灯在这,就算不暗地里来阴的,也肯定会想办法刁难啊!在仇薄灯这太乙小师祖身上找回场子,四舍五入就是把三千年前的场子找回来了。”
    “原来打脸的戏码是在这里等着。”
    仇薄灯一边说一边将信纸对折,叠了起来。
    “打脸戏码?”最近沉迷话本创作的陆十一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不耻下问,“这是什么戏码?”
    “就是比如……”
    仇薄灯沉思了一下,余光掠过站在旁边的娄江。
    “我揭了柳家的驱邪榜,娄兄对我的本领极度不看好,并且言辞凿凿地断定我不仅不会驱邪还会给旁人添乱——当然,娄兄涵养不错其实没有说出来,这里只是个夸张手法。结果却是娄兄束手无策,本师祖手到擒来,于是他十分羞愧,觉得脸上像被抽了一记耳光。这就叫打脸了。”
    娄江突然被提溜出来举例,一时只恨自己送完信没有立刻就走。
    跟这几个家伙待一起,委实折磨。
    “原来如此。”
    陆净醍醐灌顶,隐隐约约间,摸到一条从未接触过的大道,就是看向戏码亲历者之一娄江的眼神,不由得就有点奇怪。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娄江脑门上青筋直跳,“一个从来只斗鸡走狗的家伙,突然说他会驱妖除魔,不怀疑才是奇怪的吧?”
    “娄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左月生义正辞严地批判,“以风评取人和以貌取人都是偏见!肤浅至极,有违我山海阁的阁训。”
    娄江深吸一口气,放粗嗓子,把左月生的声音腔
    调学了个十成十“他该不会想一觉睡到天亮,讹柳老爷的黄金吧?这心比我还脏啊……少阁主,这可是你的原话。”
    左月生瞪大眼“娄师弟,你居然会出卖人了!你变了!”
    娄江回了他一个简洁有力的“呵呵”。
    “不过还是很奇怪啊。”左月生眺望南边。
    “怎么?”仇薄灯问。
    “上次跟你说的南疆巫族的狠人师巫洛,你还记得吧?”
    “记得。”
    “师巫洛杀过百氏不少人,要打起来早就打了,”左月生抓了抓头皮,明显以他浅薄的认知无法理解事态的发展,“怎么直到现在才动手?”
    “这样吗……”仇薄灯若有所思。
    “不管了!让老头子自己头疼去吧!”
    左月生回过神,兴高采烈地张开双臂,踮起脚尖,假装自己是只大鸟地一头冲进院子。
    “老子!终于要结束这该死的流放生涯了!!!”
    样子傻得让人不忍直视。
    没多久左月生又“飞”了进来。
    “你们亲眼在的地方有座漆吴山,傍晚的时候,金乌会载着太阳从漆吴山落进大荒休息。老壮观了!我带你们去看!”
    陆净原本还在琢磨,仇薄灯和左月生都要去山海阁,叶仓拜入太乙肯定也会跟着一起去。那他是要回药谷呢,还是一并也跟着去看看。听到左月生说去看“金乌载日”,陆净心里的天平立刻倾斜了。
    “真的?真能看到金乌?它有多大啊?怎么载太阳的?直接背着还是用铁锁拴住?”
    听着陆净连珠炮弹般地向左月生追问,仇薄灯看向天空。
    今天天气不错,大抵是金乌载日飞行过的路线离枎城不远。
    仇薄灯想着太阳真的是由三足鸟背负,月亮里真的有一只玉兔,它们升升落落,沿着人们算出的路线,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瑰丽和荒诞。只在神话意象存在的信仰,在这个世界以种它独有的方式,展成现实。
    陌生而又熟悉。
    他把折好的信收进袖子里。
    …………………………
    “你们见……见过金乌吗?就是天上飞的,拉着太阳的金乌!翼长三……三千丈!”
    陆净被一群盛装的女孩围住,醉醺醺地吹嘘。女孩们端着酒盏,笑颜如花地追问长三千丈又是有多长。
    “他就差说自己乘金乌鸟在天上飞了。”左月生在丝竹管弦以及鼎沸的人声里转头,对仇薄灯喊,“我觉得,他再喝下,别说衣袖和发簪了,连裤腰带都要保不住了!仇大少爷!我们得把这小子拖出来!”
    “要拖你去拖!”仇薄灯瞥了一眼那边的情况,冷酷地拒绝,“谁让你邀他一道去漆吴的!”
    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还得追溯到山海阁阁主的那封信。
    山海阁主阁所在的地方,离枎城十万八千里。要回山海阁,还是得先到鱬城,再从鱬城的挪移阵走。枎城瘴月未过,山海阁阁主派来迎接贵客和顺带把儿子捎上的长老得过两天才到。听说救了枎城的仙长们要走,枎城人执意要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来送他们。
    来请几位仙长参加盛宴的是新城祝,柳阿纫。
    阿纫十六岁,她仿佛在一夜间长大了,眉眼清澈而又坚定,穿藏青祝衣就像柳枝般纤细而又坚韧。文文静静朝陆净一笑,自语风月丛中过的陆净顿时色令智昏,拍着胸脯保证他们几位“仙长”一定都会来参加。
    事后,陆净痛哭流涕抱着桌子脚“嚎”了一下午,仇薄灯
    被他搅得不得安生,只好也答应了。
    谁知道,枎城人有个习俗
    要是敬佩、爱戴某个人,就一定要给他敬酒。
    酒过三巡,仙人啊凡人啊也就没什么区别的,不都是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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