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不还: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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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冤瞥了眼冒着热气的蒸饼,刚要拒绝,周雅人又往前递了一寸, 轻声开口:“他们给你买的。”

    白冤视线一转, 几名少年立刻埋头啃饼, 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排坐在米缸前的仓鼠。

    少年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连轴转地忙活了数日,饥一顿饱一顿, 活生生养出了个狼吞虎咽的吃相。

    看着居然颇有食欲。

    于是白冤领受了这只冒着热气的蒸饼,捻在指尖端详须臾,索性张口咬了。咬完后,她垂下眼,直视舱外翻涌的黄浪,嘴里慢慢嚼着,心底掠过那句“人间五谷”,不咸不淡的蒸饼居然嚼出了一番滋味儿。

    几名少年时不时偷瞄过来,正暗中观察,白冤冷不丁开口:“看什么,贼眉鼠眼的。”

    林木不打自招:“谁看你了!”

    白冤的眉眼在日光斜照下舒展开来:“没见过邪祟吃素?”

    众少年:“……”

    “不对,”于和气小声道,“这不是重点。”

    林木:“什么是重点?”

    闻翼:“她说我们贼眉鼠眼。”

    众少年大眼瞪小眼地彼此面了会儿相,自认为五官端正——这邪祟怎么骂人呢?!

    周雅人摸出最后一个蒸饼,兀自咬一口,细嚼慢咽地吃着,然后在这群少年的嘀咕声中笑弯了眉眼。

    白冤侧目,盯着他微弯的眼尾,长睫在尾梢落下一片清浅的阴影。

    周雅人似有所感地抬眼,迎上白冤毫不避讳的视线,弯起的眼尾缓缓拉平。

    白冤也不拐弯抹角:“上船之前,在跟谁通风传信?”

    上船之前他召了飞奴往长安传信,周雅人坦然道:“我师长,宫中大司乐。”

    白冤没再追问,因为那只飞奴刚跃上渡口,就被一根冰丝绞住,扑棱着翅膀从半空扯落下来。

    白冤展开看完内容,不动声色地将传递阴燧下落的信笺撕成碎屑洒进黄河。

    既然白冤不再继续往下说,周雅人也沉默不语,他其实知情,因为上船之前,目睹了全过程的流云私下告诉他:“太阴受刑者截下了飞奴。”

    “嗯,”周雅人并不意外,只是太阴受刑者这个称呼实在长了些,于是他好像有些不分轻重地开口,“她叫白冤。”

    李流云并不在意称谓:“用不用再传信一封?”

    周雅人道:“按殿下的意思办吧。”

    没想到李流云居然问:“依听风知的意思呢?”

    “白冤不允许阴燧的下落泄露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容易出纰漏,而且很可能对她不利。”周雅人顿了顿,“既然信笺没送出去,殿下若肯通融,就算了吧。”

    李流云别有深意地看着听风知,之前在京观十二杀局中时,他和师兄弟屡次受白冤关照才没被万箭穿心,无论如何,理应还这份搭救之恩,当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你的事,我不过多干涉。”

    周雅人没料错,这位殿下虽然照章办事,但没有真的刻板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白冤和周雅人在客舱内两相无言的对视片刻,彼此皆是心知肚明,只是各自目的迥异,交不了心,谁也没有主动挑明。

    商船顺流直下,行驶还算平稳,依听风知之见,今日天清气朗,河谷不会掀什么风浪,顺当的话落日前就能抵达风陵渡。

    几名少年在客舱内闲来无事,声讨完十恶不赦的痋师又开始声讨屠城暴君景安王,他们甚至还在蒲州某教谕那里要来一本史籍,恶补岐朝末年的史籍,林木无比较真儿的指着某一行笔墨控诉:“师兄看这里,居然写景安王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收拾岐朝破烂山河,力挽狂澜,将四分五裂的天下重归一统,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是结束百年混战的开国明君,嚯,都给他捧成千古一帝了!”

    白冤盯着非黑即白的林木,保持着不染尘埃的少年心性,还没经历人性的磨砺。

    白冤随口道:“建功立业,休养生息,没毛病。”

    林木翻来覆去都没发现书上有关景安王屠城的记载:“你这人怎么一点立场都没有,他对蒲州城犯下的暴行完全被抹去了呗。”

    “谁也不是我亲戚,我要有什么立场?”白冤轻描淡写道,“没有他屠城的记载不是很正常,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的一言堂,谁乐意把黑历史往史书上写,图什么?图口诛笔伐?还是千古骂名?”

    林木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甚至觉得手里这本史籍虚实难分,索性一巴掌合上了。

    连钊:“不看了?”

    林木摇头:“谁知道是不是乱写的,还不如看听风知‘立象’。”

    “史籍也不全是乱写,”周雅人道,“事实上,的确是景安王以战止戈,结束了百年混战。”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林木突然话锋一转:“那个观澜,为何会跟听风知长得一模一样?”

    周雅人顿了顿:“可能是巧合吧。”

    连钊道:“我觉得挺奇怪,会不会是你的前世?”

    于是少年们展开了一番前世今生的深度讨论,从观澜讨论到阴燧,再从阴燧讨论到太阴炼形修长生,结合方仙道,将北屈的太阴/道体一并联系起来,追溯至秦始皇求长生时期。

    白冤扫过秦晋峭壁间倒悬的古松,听几名少年口干舌燥的复了个大盘,最终得出结论,那作恶多端的痋师夺阴燧必然也是想利用道体修炼长生之术。

    白冤听到中途觉得没什么新颖,不声不响迈上甲板。

    当然,复盘过程中绕不开被困太阴/道体千年之久的白冤,按李流云当时的推测,她正是在道体中修出的不死阴身。

    可被白冤否认了。

    五名少年突然安静如鸡,个个瞪着大小眼,好奇又探究的看向甲板上的白冤。

    “她当时说……”林木压低音量,在背后小声蛐蛐,“她从未为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吧?”

    “难道她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

    “既然从未为人,何来的人生父母养?”

    “那她是从何而来?总该有个来历吧?”

    “要不你去问问?”

    “我才不去呢,万一是什么不能提及的禁忌,触怒了她,我又不会凫水。”

    “不用担心,我会凫水,到时候我来捞你。”

    “不去,要问你去问。”

    “听风知也不知道吗?”

    一旁的周雅人摇摇头表示不知,他第一次见到白冤就是在太阴/道体,并且试着套过几次话,没能成功。

    滔滔水流将商船送至黄河东转的拐角,风陵渡口的轮廓渐渐映入眼帘,此地乃三河交界,商船往来如织。无论关中与中原输送粮食、还是河东与解州盐铁交换分销、以及南来北往的丝绸布帛、茶叶药材,都将经风陵渡转运。

    风陵渡作为黄河水陆联运的咽喉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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